“我是禽兽,你们判我死刑”
接连丧妻、丧女的打击,一下子打倒了本就年近退休的上野森。
他经常精神恍惚,彻夜不眠,一次上街买菜,竟被摩托车撞倒,落下了残疾。
连老年人零工都打不了,他常年窝在家里,很快,就出现了老年痴呆的症状。
“那段时间,我神志不清,一个看不住,就会跑出去,只能靠谷在家照顾我。”
为此,上野谷也曾试图向邻居亲戚开口求助。
可是,亲戚少往来,几代间,早就零散各地。
邻居虽然亲善,总不会直接给他们钱。一次帮助,总不能两次,三次,无数次。
而护理服务,要收一部分钱。那笔钱,是目前打零工的上野支付不起的。
房子的房贷还压在他们身上,父亲的养老金,大半用了抵房贷,剩下的一部分,时不时,痴呆的上野森的跌倒损伤,看病吃药,留给他们生活用的,少之又少。
更甚,由于上野谷经常接到父亲的电话,就要跑出去,连打零工的地方,都渐渐不要上野谷了。
要么,狠心放任父亲,要么,全职照顾痴呆的父亲。
上野森的声音极低,在月下,在雪地上,在被风吹动的条幅前飘动。
“谷,他是很善良的孩子。他放不下我。最后,他宁可忍饥挨饿,也选择了我。”
每两个月一次的养老金汇进来之前,父子二人,时常挨饿。
上野谷,选择了全职护理父亲,优先供应老人,自己却节衣缩食,健康的体格渐渐瘦弱。
这样的生活,一过多年。
“那么,你有罪。”长官说。
“是,我有罪。”上野谷擦干眼泪,低着头。
上野森向坐在台上的寺山幸子,向这些穿着奇怪制服的鬼怪说
“我确实,是来状告谷的。”
“谷确实犯下过罪过。”
“我死的时候,他年仅四十,几乎已经没有可能找到正式工作和好一点的零工了。于是,他瞒下了我死亡的消息,还领着养老金。”
“但是,”上野森说,“他之所以那么做,却只是想把房子的按揭还完。他打零工的钱,是根本不可能还得起房贷的。”
“你为自己的私欲,而隐瞒慈爱你半生的父亲的死。别说你是为了还房贷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为自己活着的私欲吗”
西村秀一哼了一声。
上野谷渐渐平静下来“您说的没有错。”
被拷上手铐的时候,他似乎终于舒了一口气,竟然容光恢复了。
他想着在黄泉下等待他的父亲、妈妈,妹妹。
他想,他终于自首赎罪了,希望父亲能真正安息,不要化作怨灵,四处游荡。
台前月下,雪风飒飒。
早已死去的老人,在阴世的法院前说
“我是来告我儿上野谷的。”
“但是,我不是为了状告我儿隐瞒我的死,领取养老金这一点。”
“我告我儿,友爱同胞。”
“我告我儿,孝顺善良。”
“我告我儿,诚实守信。”
“他此生,唯一一次为自己着想,是想着,再多活几个月,好还完房贷,靠我的养老金,埋葬了我,举行一场像样的葬礼。”
上野谷一生被教导得友爱同胞,孝顺善良,诚实守信,唯一的污点,却只是他在亲人去世后,还想活着,想为父亲举办一场像样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