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跑堂作揖“客官,当真对不住。一则,我们楼下与楼上侍候的不是一拨,小店的规矩,各守本份做事,不得乱打听,小的实实不能为客官探到楼上点了什么。二来,小店小本买卖,珍稀菜品每日所备不多,可能做得一份就没有了。故客官所命,恕小的不能做到。”
黄瘦汉子吐着瓜子皮道“哥啊,算了,难为他作甚。哪是钱的事儿。他所谓各守本份,就是拿话点咱们。这些店,都看人上菜。侍候娇客的,同咱们必不是一个厨灶,一套杯盘。难道能拿你我嘬过的筷子去给几个贵公子哥儿夹菜”
侧桌的数位客人闷笑出声,有人接腔“兄台专说实诚话。”
红脸汉子抬高声音“老子就不明白了,一样的给银子,怎还分出三六九等,难道他们的银子会生蛋”
黄瘦汉子笑道“他们的银子不会生蛋,但人带香哪。来一趟,店里的伙计转头就能跟人说,此年此月此日,几位贵公子到店里来了吃了什么。譬如连你我都想跟着尝一尝。单人家往窗边一坐,被大姑娘小媳妇们瞧见了,都能勾飞一堆魂儿。换成咱哥儿几个,往这一围,跟城隍庙里把门的似的,哪个小娘子肯往这里瞧,自家点个老母猪头啃啃罢了。哥哥自己想想,能一样”
旁边几桌又都笑了,邻桌长须文士举杯“兄台风趣,某这厢敬过。”
红脸汉子眨眨眼,松开小伙计,也自笑起来“三十二弟这话就忒长他人志气了。小白脸儿岂中得用汉子须得糙,才能镇住场”
短须年长的客商悠悠道“对,老十八属那西域的红瓤萝卜,心里甜脆。”
众人再笑,小跑堂的跟着呵呵两声,趁机溜了。
邻桌牙白长衫文士状似随意问“听来几位兄弟甚多”
红脸汉子咧嘴“不多不多,小营生,不是什么大山头。”
短须客轻咳一声,黄瘦汉子打断他话头“我哥哥顽笑话,某等乃异姓兄弟,志趣相投,拜个把子,行商赶路有个照应罢了。三十二乃某的绰号,非顺序数目。”
长须文士又问“几位到这城里是办货”
短须客道“算是。”
红脸汉子接话“之前没到过这片儿,先来踩一趟盘盘。”
短须客桌子下踹了他一脚,黄瘦汉子笑“十八兄又讲玩笑话,实实是仰慕这县境宝地,就带些货过来,只也当游玩开眼了。”
红脸汉子哼道“谁知道就碰见这群他奶奶的狗眼看人低的货,若在咱们地界,端不平他的”
黄瘦汉子哈了一声“哥哥又犯憨,当这里是咱们那山边田头的茶棚哩掀几张桌子就够从京城到那吐罗卡什国跑几个来回的。”
红脸汉子嗤鼻“就算在京城边上,也只是个县,一个酒楼,能多贵桌子是银子打的”
黄瘦汉子挑眉“兄长若不信,问问呗。”又招手小伙计过来,“问你们一问,若想盘下你们这酒楼,得多少银子”
雅间中,云毓把盏与柳桐倚闲话诗文逸事,张屏守着眼前的几盘菜专心地吃。小伙计来上新菜,门扇开合间,飘进隐约喧闹。云毓转目“似有人吵闹”
管事立刻问小伙计“何事喧哗”
小伙计按照东家事先的叮嘱乖巧道“禀公子,楼下来了几个难缠的客人,一时吵着要加菜,一时又要砸了小店。”
柳桐倚凝眉“莫非贵店与他们有什么误会”
小伙计道“没有误会,小店待之甚为恭敬。”
云毓道“若有意闹事,请出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