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琰皱眉“什么叫不行了”
贾环自觉跟贾琰是同病相怜同气连枝的,因此竹筒倒豆子似的一气说来“上次我拿灯油烫宝玉的眼睛,可巧让他躲过去了,这次我姨娘请马道婆做了法,满府的人都说宝玉不行了哈哈”还没说完就见贾琰黑了脸,沉沉的盯着他,他不自觉顿了一下,疑惑的问“琰哥儿,你不高兴吗”
“我有什么可高兴的”贾琰冷笑“高兴宝玉要死还是高兴我有你这么一个小小年纪却心思歹毒谋害亲兄的兄弟”
贾环万万没料到他如此说,一下怔在当场,见贾琰抬脚出门,问道“你做什么去”
“自然是去拿下那马道婆,否则让我看着一个兄弟去死吗”贾琰语带嘲讽。
贾环反应过来后大怒,他一下子把脖子上的东西朝贾琰丢去,怒道“你心思良善,我心思歹毒,你去且去,等着让老爷打死我和姨娘吧”
贾环扔下的东西是一根骨哨,不过四厘米长,小巧粗陋,街市随处可见,十几文的小玩意,贾环宝贝似的整日挂在脖子上,盖因这是贾琰亲手做给他的。
贾琰回头,见贾环恶狠狠地瞪着他,面上仍是一派不服输,只不过微微颤抖的身形还是泄露了他的害怕。
贾琰比贾环高了一个头,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你说你知错了,我就不去告诉老太太。”
贾环还在强撑,吼道“我没错你去就去,我只当自己看错了人”
贾琰叹了口气,回身半蹲着,仍把那骨哨挂在他身上,握了握他的手,叹道“你真觉得自己做的对吗”。
贾环到底是个十岁的孩子,见贾琰态度和缓下来,心神一松,也是害怕,一边掉泪一边道“什么对不对的我不知道,你不过是进了这大观园,也觉得宝玉好,便不跟我好了。”
贾环无人教导,他已经习惯把所有的不公都推到宝玉身上。
贾琰拉了他的手坐在书桌边,耐心跟他讲道理“环儿,你想要什么东西,是要自己争取的,而不是去抢别人的,这府上嫡庶有差,故而我们被人轻贱,但若因人之贱己,而羞,而忿,而恨,而妒,处心积虑以求报复,而忘自己已入于下流不堪之地,这便是自轻自贱。”
“即使没有宝玉,也有琏二哥哥,你要一个一个报复回去吗你自小也读孔孟之道,也知明辨是非,我问你,谋害亲兄是你的立身之道吗”
贾环呐呐“我努力也没有用,我的文章比宝玉好,老太太老爷还是不喜欢我。”
“环儿,老天爷是公平的,你只看到了宝玉生于锦绣,却忽视了他被娇养的不谙世事,你遭遇不公,却也砥砺了心志,古人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荣国府也不是参天大树,你若胸有丘壑,又有何惧”
“况且男子汉大丈夫立身在世,不说有鸿鹄之志,但难道你就只看得到这荣国府吗秋雨云霞,北风和雁,涛戈壁垒,大漠黄沙,我们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就不想出去看看吗天地之大,身可能还有身不得已,但若连心也只囿于一府一宅,岂不可惜”
暮光微斜,从窗榭上洒下来,将书桌旁的少年映衬的温润如玉,流光溢彩。
贾环低着头不说话。
半晌后,他才道“我回去就跟姨娘说,让她把那害人的法子撤了。”说完就跑了出去。
赵姨娘拿了一剪子,在恨恨的绞着帕子“哪里来的跛足道人,我看是黑了心烂了眼,下流扒里滚出来,一溅一坑的贼心势力玩意,”见到贾环回来,又忙将他搂在怀里,跟他讲“那宝玉也是好运,竟又让他逃过去了,我儿别慌,姨娘再想个别的法子,来日方长,这荣国府迟早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