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燃着炭盆,与室外的冰天雪地如同两个季节。
沈宜秋身上搭着一条薄薄的兔褐毯子,足衣和裙摆间露出一截玲珑如玉的足踝。
尉迟越一眼望去,喉头发紧,头晕得越发厉害了。
这时候,沈宜秋听到动静醒转过来,揉了揉眼睛,仍旧有些睡眼惺忪。
她站起身,趿着丝履迎上前来“殿下可是饮了酒”
尉迟越忙退开一步“酒气很重”
沈宜秋一笑,腮边现出浅浅的笑靥“不重。”说罢便去替他解狐裘,又命宫人去煮醒酒汤。
尉迟越坐在榻上,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清了清嗓子道“小丸,孤有件事与你相商。”
沈宜秋见他脸上微露赧色,不由纳闷,抿抿唇道“殿下吩咐便是。”
尉迟越道“兰亭序可否借我一用”
沈宜秋一怔。
尉迟越觑着她脸上的神色,接着道“今日圣人在麟德殿飨宴新科进士,席间宁十一应诏赋诗,圣心大悦,意欲厚赏,让他自己提,宁十一要借兰亭序真迹一观。”
他顿了顿道“孤并未应下,你若是不愿借,孤便叫人回绝。”
沈宜秋微启双唇,半晌没发出声音,好容易回过神来“殿下的意思是,妾这里的兰亭序是真迹”
尉迟越不由一挑眉“莫非你一直以为孤送你的是赝品”
他深吸了一口气“礼单上不是白纸黑字写着”
沈宜秋道“礼单足有好几卷,妾不曾看完。”
尉迟越叫她噎得不轻,不成想沈宜秋比他还愤慨,睁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那可是兰亭序啊,殿下怎么随便拿来赏人”
尉迟越气得肝疼,他是随便赏人兰亭序是他心头肉,他剜出来给她,到了她嘴里就成了随便赏人。
莫非重活一世,这女子换了一副铁铸的心肠
但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太子殿下自然不会这么说,他只轻描淡写地哼了一声“不过是一轴书卷,孤愿意送谁便送谁。”
若是没有上辈子的经历,沈宜秋说不定真信了,但这兰亭序可是何婉蕙都求而不得的东西,她狐疑地看着太子,莫非重活一世,他被猪油蒙了心
不过此刻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沈宜秋拎着裙摆快步跑到墙边的螺钿紫檀木橱前,打开橱上的小金锁,打开橱门,小心翼翼地取出装兰亭序的木函放到书案上,将灯烛、墨池移开八丈远,这才凝神屏息打开盖子。
她一想到自己无数次随意将这宝贝摊在案上,对着摹写,或是一边饮茶、吃菓子一边揣摩笔意,便觉头皮一阵阵发麻好多次尉迟越就在旁边看着,竟然忍得住一声不吭。
好在兰亭序安然无恙地躺在盒子里。
尉迟越探手来取,沈宜秋眼明手快地将他挡住,从袖子里掏出绢帕与他垫着“殿下请小心些吧。”
尉迟越叫她战战兢兢、郑重其事的模样逗乐了,做了两辈子夫妻,她从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宠辱不惊的模样,此时却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守财奴。
他上辈子总觉沈宜秋出身五姓世家,无时无刻不端着架子,不如何婉蕙那般任情随性,可今日之事若是换作何婉蕙,又岂敢显露出这“伧俗”的一面
如今回想起来,沈宜秋的刻板不过是祖母言传身教的缘故,只是因循习惯使然。倒是沈老夫人如此严苛的训诫也未能将她天然的性情磨灭殆尽,实已令人讶异。
尉迟越心中无端涌起股柔情,也不去管书卷了,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沈宜秋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