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骤然划过一道闪电,夏季的雷雨总是不合时宜。梁嘉善注视着那道纤细却决绝的背影,良久之后方才迟缓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道“好。”
梁嘉善同时迟钝地想,今天真是一团乱麻,他竟还没来得及夸她一句“你真好看”。
去门口接她的时候,看到她从车里钻出来,那一刹那他几乎忘记了呼吸。
乱成这样,想说什么都组织不好,还是不说了吧。
家庭医生扛不住室内的高温,拎着医药箱去了隔壁,梁嘉善就坐在祝秋宴的床边,犹如身处桑拿汗蒸房一般,浑身汗流浃背,但脑子却意外地得到了安放。
他声音很低“你要快点醒来,你若睡沉了,我怕她我怕她会垮掉。”
当下的情况毫无章法,而他还没有一点头绪,究竟是谁正在伤害她究竟该如何保护她,才能让自己不要这么心痛
梁嘉善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们应该立场相对的,可这种时候我唯一能想到的却只有你,这种心情好像已经在我的身体里酝酿了很多很多年。那个时候,你是不是也和现在一样得她重视而我,我那时在她心目中又是什么样的位置啊”
照理说招晴今天要去给舒意针灸治疗的,不想临时收到祝秋宴的消息,让她暂缓一天,她左右无事,去逛了老北京的胡同,一直到天黑才回到酒店。还没进旋转门,远远就看到一道身影在雨中狂奔而来。
她目力超出常人,一眼就认出对方是舒意,惊了一瞬,随即上前,上下一打量咬牙道“不是说了治疗期间不能着凉吗你怎么淋成这样”
妆打花了,头发散乱成一团,王冠将掉不掉地挂在耳朵上,刮出了血花,好好的一条裙子,此刻更是满身污泥点子,鞋也不知去了哪里,一双白皙的脚此刻满是伤痕。
招晴心疼她,高声问道“祝秋宴那厮呢”
说完顿觉不对,见舒意眼睛红通通的,似乎哭得很凶,只是被雨水模糊了去,她才没能第一时间观察到,心兀的一沉。
“他出事了”
舒意喘着气说“你快跟我走,他体温很低很低,我不知道怎么救他”
心中的猜想得到验证,招晴当即面色一沉,问舒意“有人在他身边吗给他烤火,不用怕烧着他,他不惧火。”
有了招晴的施救,舒意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一些。打车返回梁家的途中,她给招晴讲了当时的情况,招晴说“他有梦魇,每次”
原本不想说的,总是会怕祝秋宴怪她多嘴,但每每看着他如此煎熬,她就于心不忍,“他的梦魇因你而起,或者说是与谢意有关吧。很多时候当他梦见你的时候,就会陷入沉睡,有时一睡天,最长的一次有近十天没有醒来,不过只要体温正常就没有事,只是睡得深罢了。只有梦见和你有关的非常不好的事情,他的体温才会下降。”
招晴说,“最初你走的时候,他常常睡不着觉,睁着眼睛一夜夜等天亮。不算康健的身子很快就被掏空了,最差的时候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的祝七禅只是一个十几岁羸弱的少年,但他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活得像七八十岁的老头了,之后他遇见一位内家高手,传授了他武功心法,他才慢慢活了过来,但他失眠的毛病总是治不好。可他说,每次只要睡着就会梦见你,可能是太想太想见到你了吧,所以他不怕做噩梦,一得空就想尽各种办法入睡,就是为了能在梦里遇见你。”
舒意披着招晴递给她的薄外套,背靠在出租车的后座上,身体蜷缩成一团。
此刻身体的冷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心底一层一层上涌的心疼,才要将她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