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室式微,国都一迁再迁,偏居于扬州一郡,勉强撑着皇室的“威严”。各地十六州,士族各自为大,其中又属两家最为煊赫。
云州吴氏据交云二州并南扬州,一门父子三人,皆为猛将,素有狼子野心。而北地霸主则为武国公封战,一族独占冀、允、幽三州,年过不惑,为人却极为桀骜,能征善战,素有战神之称。
其余各州,各有士族统领数代,并州薛氏、兖州高氏
这一年,云州吴氏盯上了豫州这块肥肉,攻了整整一年,兵将折损数万,仍未拿下原鹿,终是讪讪而归。
兖州郧阳郡,比起刚逼退云州吴氏的豫州,这里显然安宁了许多。
夜里忽的落起了雪,黑沉沉的夜幕下,郡丞江府中,青瓦白墙的小院角落那株常青松,被压得岣嵝着躯干,犹如时日无多的耄耋老者,垂垂老矣。
这里住着江府庶出的六娘子,江知知。
刚下雪时,江知知便被再一次被噩梦惊醒了,她平素桃腮粉面的面庞上,汗涔涔的,有几分苍白,但这苍白无损于她的美。
她看上去不过十五六的年岁,生得还有几分小娘子的青涩,但已看得出绝色的影子。她的肌肤极白,琼鼻小而翘,漆黑的睫羽盖住那双杏仁般乌黑的眸,乌黑长发铺散在胸前,发尾垂落下,在盈盈一握的腰处打了个卷,独显出一副楚楚姿态。
知知静静的盯着窗外,心口处跳得极快,难以平静。
她刚刚又梦见自己死去了。
自那日陪嫡母阮夫人礼佛,落水病了一场后,江知知发觉自己不大对劲了。起先只是右手小指莫名渗出水,那水无色无味,却能止血祛疤,仿佛一味极灵的药。假如这姑且算作一桩好事,那接连而来长达半月的梦魇,却算不得好事了。
在江知知的梦里,有个女子,神色凄厉,眼神中含着恨意,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将她推入翻滚着泥沙的江中。
她沉入江底,女子饱含恨意的话语仍在耳边萦绕,似是恨她恨入了骨血。
“你占我身份,夺了本该属于我的姻缘,你该去死鸠占鹊巢,寡廉鲜耻,江六娘子是我,裴夫人是我你去死吧”
“你死了,我才清静了”
江知知死前看见的最后一幕,是那女子如染血般的眼眸,沙哑的咒骂,以及疯狂凄厉的笑,那笑仿佛刀刻一般,留在知知的脑海里,此时想起,她仍是忍不住一阵发颤。
那夺她性命的女子,究竟是谁
知知已苦思数日,始终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这样一个人。那句“你占我身份、夺我姻缘”,更让江知知十分在意。
郧阳郡不算繁华之地,位于兖州的边陲,江知知的父亲乃郧阳郡的郡丞,因此江家在郧阳也算高门。
江家虽不是什么士族,但官邸人家的规矩,自还是有的,尤其是嫡庶间的尊卑,更是不容逾矩。
知知上头还有一位兄长和四位姐姐。
兄长江谦行二,乃嫡母阮夫人所出,是江家唯一的嫡子,现今跟着师兄弟们在外游历。大姐江如越乃嫡出,许给了雍州傅氏的大公子,出嫁已有三年。三姐江如柳和四姐江如蓉,与知知同为庶女,两个庶姐皆还未定了人家。四姐姐江如熙身份高出她们,是如今家中唯一未出阁的嫡女,与知知同龄,三月前办了盛大的及笄礼。
作为身份低微的庶女,知知自小谨小慎微,什么是她可以争取的,什么是她不能肖想的,她从来想的极为通透。懂事后,她心知,父亲是懒得理会后院诸事的,一切皆由嫡母做主,自己唯一的出路,便是好生孝敬侍奉嫡母,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