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火光四起。女人们的尖叫声,男人们厮杀的痛哼声,孩童们的哭嚎声响成一片,青州城在那年的霜降沦为人间地狱
昌达了千百前的水运是这座城市繁荣的原因,也在那日变作了城池陷落的祸难第一次,顺流运来的不是商人的货品,不是妇人们订购的各式妆奁,而是持着弯刀的匪类,眼中满是杀意。
绕着富硕主城建设的村落里居住的满是与漕运有关的工人,与他们的亲眷。而三皇子膝下的第一先生,郁北林郁先生,却在老皇帝召见时言明已查清了漕运一案。
东面的夺萃古国,因与世无争求得了当朝的庇护,每年沿水路运送的贡品珠宝无数,可那郁北林却说朝堂上开箱的已令众人瞠目结舌的数量只是半数,另一半一直被地方扣下了
西面的清源国盛产香料玉石,亦是当朝的邦国,那郁先生竟口出狂言,说清源的玉石被扣数目竟比三分之二之多。甚至于郁先生还道出了个惊天大事,他说他看见青州西山处有密林遮掩的地方私建了大型的铁器场,而他也亲眼目睹了青州刺史出入其中。
石破天惊。所有人,全部被这位半年未归的郁先生带回来的大消息吓到了,此事若是真,那且不说老皇帝是否能咽下这口气,先说那青州私下扣除国物私建铁器场是要做什么莫不是要动摇国之根本
谋反,乃是要诛九族的罪名,而告发,也是需要确凿证据的。郁先生在钦差大臣被派往青州前便被好生照顾起来了,是真是假,老皇帝的耳目调查的结果说了才算。
算尽一切变数的郁先生最终没算过的,是人性。村落里火光连天之时郁先生心悸惊起久不能入睡时,而彼时他打算事了后就接来京城一起生活的小妻子,正身处人间炼狱
人命轻贱如草芥,钢刀劈砍时有些人在梦中还没有清醒,有些人瑟瑟抖着成为刀下亡魂,有些人奋起拼杀却寡不敌众。敌寇太多了啊,几倍于村民数目,且手持利器,若遇困守之家便一把火了事,十来个人围着那燃起的房屋毫不心软。
宋三新婚的陋室家徒四壁,院墙几近于无,一段段被雨水冲刷成了小土坎,民风淳朴的青州城并不需担心偷盗强抢,但这样的小破屋,在贼寇面前,如履平地
宋三倒下的时候身上披着新婚丈夫曾换洗的青衣,眼都不曾合上。刀刃上的热血倏忽变凉,那张白日里总是哄得许多人喜笑颜开的嘴微张着,还没来得及问出一句话。和许多人家不同的是,她的小土屋怎么也燃不起,气急败坏的贼寇最终放过了这个院落转去别处了。
青州城墙上打盹的守备三更天里被烟熏的睁开了眼便看到大火连天,天几乎陷落一半,火舌舔舐着外围的村落。声息全无
为水流茵泽几代的村落居民甚至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只是听话的劳作,搬运,日复一日。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哪一天搬下船的货物属于谁,却因此而惨遭灭口,连同宋三一起,和那个找不到证据的罪名一起灰飞烟灭。
刀下哪个姑娘曾于衣袖间掉落一张纸片,转瞬被焰尖吞噬,上面是彼时远在京城的郁大人笔墨三月后折返,那人俊逸的一笔字在这张纸上字迹潦草的很,显见是十分急迫的形势下所留只可惜这些,倾书看不见了谁又能想到未曾有客的陋室竟会有不告自取的贼人
所有一切,都随霜降那日的大火,永久的被填埋在了焦土味的村落,散在了风里,杳杳无迹。披衣守候的身影不再,曾令三皇子判定为冷面冷心的郁北林郁先生眉眼温柔的鲜活少女也散在了风沙里,死生契阔
前半生在朝堂上以建功立业做史书上良臣为目的的郁先生官服总是理的一丝不苟,语速一板一眼,从不做出格的事,在幕后为三皇子运筹帷幄,被和其余的皇子手下戏称为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