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只要印玺。”
“南越的兵马就在外城,若不交出印玺,孤便拿这郦安城予你做个棺椁。”他冷笑一声“或许你能先一步要了孤的命,但这之后,谁也不要活了,谁也别想走出这孤城。”
“孤乃齐元亲嫡,拿了印玺,孤便能召应十二州、孤便能重塑北齐。”他眸中渐渐鼓涨起了血丝,几乎发了狠意,“天命不仁,孤便易了这天道。”
荀雀门前。
朱璟宁几乎是用了此生最大的力气才将谢曜拖出城门,倘若他只迟一步,这人一只胳膊便会被生生搅断在朱门里头。
“疯子真是个疯子”
他拖着谢曜在离乱的战火中藏匿,朱璟宁冷汗津津,心慌得打颤,看着谢曜错位的肩胛骨,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办。黄家姑娘抱着襁褓婴儿,惨白着一张面孔,她几乎是不敢看半死不活的谢曜,似乎多看一眼自己就会崩溃。
这么一个仅能容身的场子就快要守不住了,他们都明白的。
婴儿哭的更厉害了。
“我们还有府兵,这些人够掩护我们逃的aquot朱璟宁有些神经质地策划着后路,“我们沿着水渠往后退,我记得有些坊里是有私窖的,我们可以躲在里面逃一回。”
越来越多的人中了淬火的箭羽,倒在他们面前。有离散的孤子,也有老迈而迈不了步子的妇孺。
荀雀门被关上,宣武门即将成为地狱冥府的大门,而此刻,若想保护这两门之间的幸存者,必须有人舍身挡住唯一的通安门。
谢曜躺在地上,侧着头,眼泪就这么顺着眼角往下流,他眼睁睁瞧着这样的人死在他面前。这对为兵为将的人来说是一个耻辱、天大的耻辱。
他无力地抠着地上的土渍,竟是想要再握住自己的剑。
“谢三”朱璟宁眼睛从未那么红过,他有些发了狠地扣着他的肩,厉声斥道“你救不了别人别太把自己当个圣人了这个时候做好人谁记得你”
谢曜费力地移着自己的胳膊,他那垂软挂在身侧的胳膊看着让人心惊胆颤。冷汗津津,惨白着一张脸,却也勉力扬起一个笑“承你的夸。”
他们两个人撕咬辱骂了这么些年,做了一辈子的冤家,谁也瞧不起谁,谁也不肯轻易在一些事情上落后了谁。
朱璟宁心腔上下起伏的厉害,他死死地盯着谢曜,眼神像是要把他烧穿。
就在谢曜挣扎着要站起来的时候,朱璟宁却忽然做了个手刀砍向他的后颈。他劈手夺了他手里的剑,起身,一张沾着泥污的脸上满是讥讽的笑意,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你个王风教化外的腥膻野人,还想要处处胜过我没道理什么好人都要让你做谢三,这样出头的风光机会我不会轻易让了你。”
从前谢曜会为朱璟宁的话而跳脚而怒,觉得这厮就是个胡吃等死的酒囊饭袋,在他面前很自傲自己从军戍守边疆身份。
可这回,他却生不起气来,相反,他这样想流泪。
朱璟宁颤着手从死去的武侯身上剥甲,他半跪在黄家姑娘的面前,眼中带了仓惶和狼狈。不顾妻儿的哭泣和拉扯,他揭开棉絮一角,瞧见了初生的小闺女。
他太笨了,笨到不知道怎么抱女儿,只能翕动着焦渴起皮的唇,说“小囡囡,爹爹为你打妖怪去。”
郦安太尉家的嫡子,一辈子也没上过战场,甚至于拿刀的姿势都很僵硬。他溜猫逗狗无所事事,是这郦安朽烂的贵胄子弟第一人。若后世史官载册,第一个骂的都是想必就是他这种典型的蛀虫。
小白脸朱璟宁咬了牙,瞧着那被箭火烧的通红的木门,连腿脚都是软的,甚至于握着剑的手都在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