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信的那天夜里,她心中激荡,久不成寐,鬼使神差地步下海上舞台,正撞上有人撑着一叶孤舟,身披夜色,遥遥向她驶来。
船上的人一袭羽白狩衣,虽未着立乌帽,只将长发束起,却也不难看出是个阴阳师。稚嫩尚未从面上尽数褪去,也难掩他眉眼清俊,恍若玉树风临。
他并未开口,她却直觉他就是贺茂义心,足尖一跃,立上他的船头。
“带我去海上转转吧。”她眼底潋滟,尽是溶溶笑意。
义心并未问她是如何认出他来,正如她也并未问他如何寻到自己。
不言而喻,胜过千言万语。
他只是沉默地划开桨,将她载往海天之际。
“你是阴阳师,”阿离俯身,闲闲拨弄着水面,稍稍偏过头,眼中终于映入贺茂义心,“流连于离人阁,真的没关系吗”
贺茂氏的阴阳师似是甚少与异性相交,见她看过来,做错事般慌忙别开了眼。不出片刻又惊觉自己的反应有失礼节,小心翼翼地挪回视线,坦言相告“为了找寻不知火。”
话音方落,他眉宇紧锁,苦笑一声“不过现在看来,那可能只是个传说。”
或许是他面上的自嘲太过刺目,阿离心头一热,起身脱口而出“你找到了。”
贺茂义心一愣。
“你不知道吗,大家都叫我”阿离目光澄澄,揉进两汪月光,“歌伎不知火。”
那时她裸着双足跃上船舷,央他替她念一首和歌,他自己作的那首。
她踮着水面为他献上一舞,刹那海上升起百千束火光。
置身其中,仿佛她真的化身不知火,温柔地烧透他的心结。
然而,义心
我终究只是世人口中的歌伎,做不了你的不知火。
阿离合上妆奁,欲唤人去寻阁主,不料却听见窗外一阵响动。
还不待她循声望去,密合的窗扇被人从外推开,月色薄薄照来,却晃得她眯起了眼。
是谁是义心吗
显然不是。
来人攀着窗沿,低身而入,长发被风拂乱,恍若金丝雀百般呵护的翎羽。
是个女孩子阿离大失所望。
“你”但她还是不死心,若这是替义心传话的人,该有多好。
可当不请自来的客人跃下窗台,将鬓边的发别在耳后,露出眉眼,歌伎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是辉夜姬吗
若非自月宫而来,如何仅凭双目湛湛,便将夜色点亮
阿离自幼长在杏原,此等秾丽之地,然穷尽前尘,也未有容色盛过眼前人。
仿佛脱胎于望月流光。
“不知火。”久候数寄耐着性子唤了第三声,歌伎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不曾应答。
无奈之下,她只得试探着叫出另一个名字“贺茂义心”
果不其然。不知火当即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扑上前,抓住她的双肩,连连追问“义心是义心让你来找我的吗”
尽管有所预料,骤然拉近的距离还是让久候数寄皱起了眉。念在歌伎心中定是煎熬不已,她才没挣开肩头陌生的温度。
还是不知火自己意识到不对,松开手,道着歉意后退两步。
“您是贺茂夫人吧,”歌伎强扯出一个笑来,“太田大人跟我提起过您。”
眼前少女看起来年方二八,神情澄澈,丝毫不见成人的昳丽。虽说发色相去甚远,但不妨碍阅人无数的不知火认出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