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想领教领教局中法度。”
狠话放罢,他摔门而去。
门扇叩上框,闷闷一响,也不知是敲在了谁的心头。
贺茂忠行回到房里时,灯已经熄了。他轻手轻脚地掀开围帐一角,果然发现帐台上鼓起了一个小包。他的小徒弟蜷在角落里,身上盖着白日穿的褂是最厚的那一层,捂得严严实实的,看背影,大概只剩一双眼睛还能喘气。
近来天气转凉,加之海上比不得平安京,畏寒的人怕是不会好受。她底子本来就薄,要是一不留神冻着了,免不了一场大病。
探过去将她蒙住鼻子的外褂往下扯了扯,贺茂忠行直起身来,掐指略施小术。荧蓝的光点从他指尖逃逸,四散作尘埃,吞吃了屋中凉意。
想了想,他还是觉得不大保险,又以灵力聚了盏昏暗的灯,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橱柜。
他自小养尊处优,在府中是不必亲自动手的,因此一时也犯起了难。待将屋里的箱子翻了个遍,才抱出一床被子,仔仔细细地换下徒弟身上盖着的褂。
做完这些,他才潦草净了身,披衣躺在了帐台的另一侧。
甚至不敢挨着被子的边。
感受到身后轻微一陷,始终背对着阴阳师的久候数寄掀起一道眼帘,遂又阖目睡去。
翌日过了巳时,久候数寄悠悠醒转。
掀开围帐,她闭着眼呆坐半晌,去适应正午的日光。迷迷瞪瞪去洗了把脸回来,才发现床头不知何时多了张橱柜充作的桌案,上置清粥小菜,尤冒着热气。
早过了饭点,城主府上的仆从又不了解她的作息,哪有可能备好趁口的吃食。
她伸手探去,不出意外地触上一重结界,于她指尖荧光一闪,消融而去。
像贺茂忠行一般体贴入微,她自认做不到。
她不过刚搁下筷子,身后樟子门应声而开,巧的她忍不住怀疑贺茂忠行是不是就候在门口。
门两侧垂首而立的家仆鱼贯而入,熟练地收拾好帐台和碗箸,片刻也不肯在房里多留。
“早。”贺茂忠行走到窗前,逐扇推开。他是阴阳师,自然懂得通风的许多好处。
只是这招呼打的就有点不合时宜了,固然是不在京中不必寅时便起,可这时辰也着实太晚了些。
就寝和朝起都不曾照面,贺茂忠行又很识相地没提起同榻而眠的事。久候数寄心中舒畅,更不会计较他遣词上的照顾,坦然回以微笑。
“早。看来进展不佳”
贺茂忠行一怔。
他以为自己将烦心事藏的足够好,不想却被她轻易点破。
也许正因如此,他才从未想过对她有所隐瞒。
“被你说中了。”贺茂忠行舒眉一叹。
久候数寄抬眼看他,询问道“难道是安倍大人那儿的随身之物还不够贴身”
所以连阴阳头也无从下手。
若真是如此,倒还好办。不知火那儿尚有一封亲笔信,便是他不提,她也记下了贺茂义心的气息,只待动身去寻。
贺茂忠行不答,反而突然笑了,直笑得久候数寄一头雾水。
他干咳一声,忍下唇角上扬的冲动,柔声纠正她“是师兄。”
师兄安倍晴明久候数寄一噎,实在张不了这个口。
其实仔细想来,她和那位阴阳博士倒也没什么过节,也许只是单纯地看不对眼。
就像是远远嗅到天敌气味的野兽,还未打照面,先竖起了逆鳞。
应承贺茂忠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