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所有的保护欲与同情心归类为爱,未免也太过无趣。
贺茂忠行就是个老好人而已,今天站在她这个立场的,换作任何一人,他也会悉心关照,一般无二。
月已迢迢,高悬天际。
许是明日便要分别,久候数寄难得谈起了京中之事。
“我记得,”审神者披着褂,支着脸倚在窗前,“平安京迁都时,便设下了四方结界。”
她转过头来,直直看向帐台边摆弄着女人衣裳的贺茂忠行,眼神都木了“你又不是不回来了,到底要折腾多久。”
阴阳师以公家的主母不该再穿着巫女的衣服为由,擅自包办她衣着好些天了。
我又不是不穿别的。久候数寄这话说的相当没底气。
贺茂忠行轻易驳回了她的抗议你忘了自己第一天来寮里,穿的是什么了
那身大红大绿被田中逮着取笑了小半月,没想到阴阳头也记着。
呵,男人,甜言蜜语时说你穿什么都好看,心底却是诚实地挑三拣四。
“乖啊,”贺茂忠行轻笑一声,像是糖含在嗓子眼,磨得人耳朵有些发痒,“弟子穿的不好看,丢的可是我这个老师的面子。”
净说些浑话,全天下除了当事二人心知肚明,还有谁知道她是阴阳头的徒弟
倒不如说夫人穿的不好看,丢的是他贺茂家主的面子。
久候数寄白他一眼,转回去看月亮,眼不见为净“说正事呢。四方结界是镇不住神力吗”
如果结界针对的是妖力,镇压不了八岐大蛇也不奇怪。
“非也。”贺茂忠行却否定了她,“四方结界里能施展的只有阴阳术,便是神明也一样。”
不待久候数寄追问,他接着说了下去“阴阳师的宿命便是穷其一生为圣上维持这个结界,哪怕衰竭致死,哪怕心力穷尽。外面的妖怪进不来,里面的妖怪也出不去”
“我觉得,没必要。”
他眉眼弯弯,彷佛酌酒谈风月“虽然废了一番功夫,不过好歹是撤了。”
久候数寄一头雾水,背过身来,月光涂得她砂金色的头发有些发白。她面有不解,再无其它。
“不怕吗”贺茂忠行比她更不解,“还是我没说清楚”
为了保护人类而成立的阴阳寮,却主动撤下了隔绝妖怪的结界。
“为什么要怕只是觉得这不像是你会做的事而已。”久候数寄坦然道。
她的眼神澄明一如既往,便是得知自己将要成为蛇神的祭品,也不曾浑浊。
贺茂忠行默然半晌。
“呵,你呀。”
“晴明说他比我更了解你,原来竟是真的。”
“你只能是我的弟子,这是命中注定。”
是吗久候数寄不以为然。
贺茂忠行并不是第一个这么对她说的人。
“阳为人,阴为妖,所谓阴阳师,便是维持阴阳平衡的存在罢了。是人,是妖,都无所谓。”
“本来便没有保护人类这个说法,那都是人类强加于阴阳师的职责。”
“人和妖之间的杀戮,究竟是谁先挑起的呢事到如今早已无从断言。”
“有些东西怕着怕着便成了宿怨,有些东西想着想着便成了执念,我不过是让他们回归最初的样子罢了。”
是啊,阴阳师不该爱人,也不该爱妖。爱便有孰轻孰重,有所偏重便有了立场。游走于阴阳之间,有立场,不公平。
人类的贪婪与体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