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姥姥用力咬着牙,面皮紧紧绷着,深陷的眼窝中,布满血丝,她一步一步走到箱笼前,僵硬地翻着里面的东西。
宁小春忽然心疼起这个老太太了,不过是因为爱女心切,怕她吃亏,却因此受宁家上下奚落,同时,宁小春又有些焦躁,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李姥姥顶着全屋人嘲风的视线翻着箱笼,乡下人成亲,并没太大排场,且成亲时为了好看,多半是男方置办聘礼送过去,等铺房时,再将那些聘礼算作嫁妆,连带还有女方家添置的,一并抬回来夸妆。当然有的女方生活赤贫,又或是不顾女儿脸面,便会将当初男方给的聘礼昧下几分,甚至全部昧下,也有颠倒的,女方家富裕,提前资助男方置办聘礼。
李家当初虽不富裕,但为了脸面,也为了底下的李慧娘好说亲,不至于被人说是卖女儿,自然是将宁家送的聘礼悉数都让贤娘带了回去,还添了些女方家必不可少要出的被褥、帐子、衣物、碗盏、布匹等,不过当初李家刚落户芦花村不久,再多的就拿不出来了。
但休书上讲明嫁妆、聘礼各自归还,所以如今还来的,只有当初李家自个置办的东西。这些东西本就是平日要用的,如今剩下的也都是些旧物,姑娘出嫁前,娘家自然还会偷偷塞些钱留着体己,可这钱并不在嫁妆单子上,十多年也早花光了。
很快,检查完毕,李姥姥啪地一声阖上盖子,然后看着哭成泪人的女儿,冷声道“去画指。”
宁小春快速看向李贤娘,见她软软倒在钱氏身上,哭成一团,心脏紧紧揪起,唯恐她不肯同意,再受宁家笑话,又累的李姥姥跟着受气。
好在李贤娘虽然伤心欲死,却不是死缠烂打之人,再加上她眼见老娘为了自己挨众人奚落,心中对丈夫的火热,终于慢慢冷却,化成一坨冰,她撑着钱氏,软绵绵走到桌边,颤抖着在几份休书上依次按了手印。
等将几份休书都按完,她浑身脱力,已是泣不成声。
接着,便是李姥姥气势汹汹走过去,按了朱砂泥,狠狠往上面一拍,留下几个红彤彤的巴掌印。
按完手印,宁家人全是松了口气,眼中一派欣喜,仿佛刚刚了却了什么心愿。
宁家给的休书,除了李贤娘这边,其他人,包括宁大郎、宁大奶奶,和几位见证人,都是按完手印了,所以这全程,宁大郎竟是连面都没露。
“呵,好个男人,这种时候竟是连面都不敢露。”李姥姥出言讽刺。
宁大奶奶急急忙忙拿起休书,吹了吹上面新鲜的手印,毫不掩饰笑了起来,脸上的肉跟着一颤一颤,“休都休了,又何须再见我儿心软,怕他经不住别人哀求。”
李姥姥被堵的说不出话来,瞪着对方,目呲欲裂。
“大郎两口子,将箱笼拿上,我们走,从此跟宁家再无瓜葛”李姥姥冲着李安平和钱氏喊了一声,然后一把抓过李贤娘,气冲冲带着她往外走。
钱氏这会也忍不住在心里偷偷抱怨李家人丁单薄,在村里毫无根基,出了这么大的事,竟满打满算只来三人给女儿撑场,甚至连嫁妆箱子都要让她一个妇人搬,不过刚刚受了宁家奚落,又知婆婆此时怕是正怒极攻心,钱氏便是咬牙也要将箱笼拖起来,好在这箱笼看着大,里面大多是些被褥蚊帐等轻软之物,再加上钱氏好歹也是农家女,有膀子力气,便也雄赳赳地将箱笼搬了出去。
宁小春此时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忙拉着小夏和小秋紧紧跟上,踩着几人的脚印往外走,宁三爷见状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踏出宁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