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是叶西听已故的外婆讲起的,林俐自己是不会愿意同她说的。
她记得看加缪名言时看过一句话,“荒谬其实就是一种分离,演员与舞台的分离,人与生活的分离。”这句话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反复震慑她的神经,挑战她对生活与世界的认知。
有稳定体面工作的林俐,宁愿长期忍受家暴却始终不肯与叶爱军离婚,这是一种荒谬;
饱受暴力摧残心灵的叶南长大以后,反过来用暴力和罪恶去报复无辜的人,这是一种荒谬;
甚至叶爱军整个人,也是一种她永远都理解不了的荒谬。
早读课在不自觉中结束,下课铃响起的瞬间教室倒趴下一大片。冲出教室去食堂吃早饭的同学开了教室门忘了关,微寒的阳光斜照进来,在地上映出一片明黄。
叶西合起课本的同时再次查看手机,依旧没有她所期待的音信。
陈寻这堂数学课听得尤为认真,老李提到的重难点他都记了下来。
有所察觉的老李大概深受触动,觉得铁树终于开了花,在下课后把他叫到了走廊上。
陈寻步子迈得慢慢悠悠,老李把茶杯放到走廊外墙上,紧了紧裤腰带后他才姗姗来迟。
老李“看来我跟你爸沟通还是对的,你最近状态不错啊”
陈寻笑,不置可否“谢谢老师提点。”
老李“你知道我一直很看好你吧特别是你的数学。”
陈寻“老师您真的高看我了,我没有那么好”
老李抬手,指尖还有夹烟留下的微黄,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不要这么想,我教书这么多年,见了多少学生啊我对我的眼光还是很有信心的”
陈寻抿嘴,作出微妙的笑“谢谢老师。”
老李“期末有信心进步多少”
陈寻微微颔首,避开他的目光,额前碎发垂坠。
“我不太确定,尽最大努力吧。”他说道。
“好”老李抚掌大笑,“我等你的好消息”
握回茶杯,老李烟瘾犯了急着要走,转身的时候已经在口袋里找烟。似乎想起什么,他又停下摸索的动作,回头问陈寻“陈寻啊你妈妈,最近还好吧”
陈寻一愣,淡定回道“挺好的,谢谢关心。”
老李嘴巴微张,欲言又止,点点头后离开。
老李是为数不多的知道陈寻母亲病况的人。说来戏剧,陈寻刚上高一时陈冰领着妻子在一家格调不错的酒楼摆了一桌酒席,宴请了老李吃饭。原因嘛自不用说,中国式家长的特性,总觉得给孩子的老师一点好处,就能多得一点照顾。
当日酒过三巡,聊得一直都很热络,怪就怪在陈冰问了句“您家里有几个孩子”
老李竖起剪刀手,满面红光地答“两个哈哈,儿子上大学了女儿还在小学呢”
戳到伤心处,徐婉雅当即痛哭了起来。
老李并不明白怎么说着说着就惹哭了她,慌乱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束手无策。陈寻连忙下座位去安慰她,但徒然无功,越安慰哭得越狠。陈冰便叫他先带她回家,之后才以故事下酒地和老李说了这些事。
有时候陈寻想一想,他的逆反心理可能是从老李后来频繁的关切中慢慢积攒起来的。
他并不喜欢被过问太多的家事,这跟直接撕扯血淋淋的新疤带来的痛楚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