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时,一向木着的神色忽然变得温柔了些,那双仿佛被冰雪浸过的眼睛,在这一瞬间竟带了点笑意。
沈挚却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这一刻,他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心脏般,那种酸楚疼痛竟一下子盖过了背上藤鞭带来的痛。
他烦躁地忍受着,却忽然觉得舌尖一甜。
沈挚“唔”
殷灵均看着他,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吞,“若你在山下等,约摸会等很长时间,不可饿肚子。”
沈挚简直想打人。
他这一生最讨厌吃酸甜的东西,尤其是糖葫芦
可殷灵均正用糖葫芦堵着他的嘴,不让他说话。这不会察言观色的家伙见他紧紧皱着眉头,还不容置喙地加了一句,“不可浪费。”
沈挚觉得殷灵均不仅没有看出他的想法,或许还在等他说一句“谢仙尊恩赐”。
算了,他堂堂百鬼剑仙,什么不能忍,大不了等会到了暗一点的地方偷偷扔了。
话是这么说,但一直走到尧山,他也没扔,反而吃的快差不多了。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因为嘴闲,把平生最恨的食物啃得只剩根竹签时,殷灵均已停下脚步,对他道,“你就在这里等。”
沈挚抬起头一看,不远处树影交错,飞鸟四散没入云层,传说中“百步可见一蠡妖”的尧山就近在咫尺。他扔了竹签,重重踩上一脚,这才转过身懒洋洋地拱手道,“仙尊小心。”
殷灵均掀了罩帽,低下头看了他一眼,低沉的嗓音随即在静谧的暮色里响起,“等我。”
沈挚勾起唇角一笑,“弟子知道了。”
他说完就乖乖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殷灵均的身影,待那人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山路上时,他唇角弯起的弧度才渐渐低了下去。这次同殷灵均出来,他自然是有自己的一番打算的。
且不说孟安,柳三秋是听了秦子敬的话才去的尧山。而秦子敬之前怎么也不肯告诉山一程的人为什么拿人魂魄,他一来却说了。他一开始还当是这个徒弟怕他,不自觉地说了真话。可现在想来,却觉得不对劲。
不对劲的是他去找秦子敬时,秦子敬的表情。
比起慌张,更多的是惊讶。
他以为秦子敬该知道自己会来找他,可秦子敬似乎以为他会先跟着柳三秋一起去尧山。
所以,尧山的陷阱,是秦子敬留给柳三秋的,还是留给他的
他这个蠢徒弟,过了十年,嘴里到底还剩几句真话
他沉着脸色,一双在山一程笑厌了的桃花眼如今尽是冷利锋芒,转身上了马车后,架着四景门的马车就奔往秦子敬曾经带他去的那个村落。此时正是夜色,他走的尽是偏僻小路,自然除了他外,廖无人烟,他便索性用灵力加快了马蹄的速度。
待到了那村落,他跳下马车,径直向着秦子敬曾经住着的地方走去。这间农舍的门此刻是关着的,门前已经围了篱笆,门上也不知何时多了张龇牙咧嘴的神像,沈挚却没心思注意这些,他走上前极其不耐烦地拍了拍门。
拍了没一会儿里头便传来一个人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那人一边嘟囔着“谁啊大晚上的”,一边将门开了个缝把头探了出去。
在看清那人面容后,沈挚的眼神更冷了。这人并不是秦子敬。他负着手,盯着那人,语气森然“秦子敬呢”
殊不知他如今仍是少年模样,纵然此时的神情看起来像要吃人,在这身强力壮的农户看来,也没什么好怕的。是以农户敞开门,不满道,“那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你找错地方了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