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西泠从偷钱到求救,言语间一股尘灰里打滚的老练油滑,这会子听见任歌行终于松口,一下没绷住,眼泪终于刷一下淌下来了,连哭也是悄悄的,连抽噎声也没有,掉了两滴眼泪赶紧用袖子抹了,道“谢谢您。”
“甭说谢不谢的,”任歌行道,“日后我若再经过兰陵,记得请我吃饭。”
姑娘破涕为笑道“好嘞。”
杨晏初站起身又叫了个菜,几人吃完之后方才要走,行到门口,有人挡住了去路,那人七尺来高,脑袋大脖子粗,像个臭水沟里变异出来的胖头鱼,一见任歌行三人品貌衣着,本来凶悍的神色登时一变,嘴里那些不干不净骂骂咧咧的也收了,绕到段西泠背后捏她的肩,边捏还边来回摩挲,狭昵地笑道“哎呀我说小丫儿跑哪儿去了,原来是哎呀,哎呀,真是长本事了,那兄弟我就不打扰了,丫儿你好好陪陪客人”
“这位兄台,”任歌行打断他,用筷子头点了点胖头鱼的指节,“这是家妹。”
“哎呦,”胖头吃痛缩回手,一边甩手一边笑道,“妹妹好,妹妹好啊。”
任歌行不是很想搭理他,只道“都吃完了吗吃完走吧。”
段西泠就像个影子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任歌行上了马车,任歌行翻身上马的时候那胖头终于感觉出来不对了,在下面问“公子这是要把她带到哪儿去啊”
任歌行回道“四处逛逛。告辞。”
胖头道“哎”
一骑绝尘哪还听得到回话,马一撂蹶子,扬了一路的尘与灰。
车里本来只坐了李霑和杨晏初,再加一个段西泠难免显得拥挤,姑娘也不多话,安安静静小心翼翼地坐着,杨晏初弯下腰拖出来一个药箱,道“段姑娘把手臂上伤口弄一下吧,用那个绿色的小瓶子里的,不容易留疤。”
段西泠摇头道“不必了,一点小伤,用不着这么名贵的药。”
“随便用。”杨晏初说完也不再多待,掀开了帘子,探出上半身,任歌行头也没回“干嘛”
“我想和你坐一起。”杨晏初说。
“你在车里坐着,在外面喝风回头别再着凉。”
杨晏初终于找到一个名正言顺能离他近一点的理由“车里太挤了。”
任歌行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杨晏初扒着车框探着半截身子看着他,奔马带起的风把他的头发吹得遮住了半边脸,还吹进了嘴里,他叼着一缕头发,那巴巴的眼神让人没法拒绝,任歌行一勒缰绳放慢了速度,朝杨晏初伸出手“来。”
杨晏初握住他的手,手心里交换了一点汗的热与风的凉,借着任歌行的力跨上了他的马,任歌行搂着他的腰帮他坐稳,道“真有你的,我跟你说你坐我这儿也是挤,还不如坐车里舒服。”
杨晏初搂住任歌行的腰一勒“驾”
任歌行中午饭差点没让他勒出来,回手揉他的脑袋“别闹,坐稳。”
杨晏初两只胳膊夹着他劲瘦的腰“就闹,你再揉一下嘛,嘚儿驾”
任歌行笑得不行,伸手又揉了一把他的头,又给他把揉乱了的头发理顺了,碎头发掖到耳后去“走啦。”
马车再次缓缓而动,绿杨阴里踏尽落花。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奔腾的马蹄声如同飞扬的游气,和着轻尘环抱着马上的一双人,小镇的街声渐渐远了,任歌行轻装快马,抬手摘下枝头一朵茉莉花,回手递给杨晏初。
杨晏初正赖赖叽叽地粘在任歌行背上,手一刻也不想离开任歌行的腰,夹了那花儿顺手别在任歌行的腰带上“这花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