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贾政宣称第一场考砸锅了之后, 史夫人就哭肿了眼。但她也算是坚强, 隔天在眼下攃了粉,照样送贾政去考第二场,而且之后能照样在府里与上门来做客的夫人太太小姐相谈甚欢。
“第一场考得不好, 又不是说整场就一定考不好,否则人会试干嘛要分三场不就是为了有人能后来居上吗”史夫人安慰贾政,“你觉得冷僻旁人也一定都觉得冷僻,你答不出的旁人也一定都答不出。”
贾放听说这话,虽然觉得史夫人说的未必尽然像林如海这样的江南才子不一定便答不出那些格外冷僻的经义但他认为这话能很好地鼓舞贾政,让贾政重新振作起来。
除了贾放以外, 贾赦对这二弟的看法也有些不同。贾政第一场考试是贾代善亲自去送的,第二场第三场都赶上贾代善要上朝,于是都由贾赦亲自去送。
贾赦回来之后, 找贾放聊过他的感想, 提起贡院里举子们入场的那架势,贾赦也不禁唏嘘“可以想见二弟身上背负着多少若换了我去考这考试, 还没进那贡院的大门, 恐怕就已经紧张地要晕过去老三, 你还别说,大哥今儿早上还真的见到一个晕过去的举子,后来没让他入场,醒过来之后哭成什么似的。”
贾放也暗自感慨,的确这科举考试带给举子们的压力太大, 错过一次便是三年,试想士子们的大好年华,能有几个三年可供蹉跎。
贾赦继续说“老二也挺不容易的。说真话,我现在只想烧香磕头请神佛保佑,让老二今科过了吧实在不忍心再看他熬三年了。”
贾放原来大哥终于理解了二哥。
贾赦确实是理解了,此刻脸色黯然地道“老二其实是替我担着做儿子的责任”
宁荣二府都是仗着军功出身,但为了家族绵延,需要子孙之中有人能在科场上站出来,搏取功名入仕,与父祖们走一条不一样的道路。但读书一道却为贾赦所不喜,幸而有个书呆子弟弟能吃得下这种苦,肯从贾赦肩上接下了这个担子。
如今贾赦终于释怀了,道“真希望有一天我不用与老二争。”
贾放却说“别介,二哥是个好人,大哥你也是个好人,我只瞅着你和二哥都不错。以后怎么说,肯定还得父亲来定”
他私心里却以为将来荣国府必须由贾赦当家做主,因为只有贾赦够圆滑变通,能将朝局看得通透,只要没有变坏,贾赦一定会是荣府合适的当家人;而贾政那孤拐又迟钝的性子,怕是容易将荣府带沟里去。
好容易到了最后一场的最后一天,这天贾赦早早就驾车去贡院接贾政回家,史夫人亦在家中准备了宴席,意思是不管贾政考得如何,荣府自己先都好好庆祝一番。
谁知贾赦带着贾政回来以后,只身一人去了荣禧堂。史夫人惊问长子“政儿如何了”
贾赦便把大家伙儿都带去贾政的外书房。贾放跟在贾赦身后一道去了,一进门,只听见鼾声如雷,只见贾政连鞋袜都未脱,外头衣裳都未换,躺在外书房的床榻上就直接睡着了。
众人才晓得贾政这会试的九天,基本没有怎么好好合过眼,殚精竭虑,耗尽心神,一时交卷出了贡院,心头那根弦一松,就再也支持不住,贾赦一旦把他送回外书房贾政就直接昏睡过去了。
会试结束之后的第五天,礼部在贡院外放榜。取中的士子被称为“贡士”,贡士们将有资格参加为期一天的殿试。
放榜的这天,贾政满心羞惭,认为自己取中无望,也不想前往贡院发榜处丢人现眼,躲在自己的外书房里不肯出来。而贾赦则叫上了贾放,兄弟俩死活把贾赦拖出了家门,拖上了荣国府的车驾,前去看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