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春,细雨纷纷,烟垂淡淡下的清和寺仿佛镀上了一层薄薄清晖。
自禅房出寺,柏子涧去寻马车夫“劳烦,还去趟城西柳家。”
原本阖眸打着盹儿的马车夫忽得醒了,赶紧摘下斗笠,连连点头应声。又跳下马车迎候,不敢怠慢了去。今日这客人看着面生,却是个不好糊弄的主。
做马车夫这行当的生意久了,看得最多的便是这形形色色的过往之人,最考得便也是眼力。
柏炎身材颀长挺拔,目光深邃,因常年在军中缘故,皮肤略偏小麦色,但细看之下,五官却透着几分清逸俊朗,又和着说不出的英气与刚毅,让人过目不忘。
柏子涧的腰间佩了刀,右手习惯性按在刀柄上,目光虽和善,却下意识警觉四顾。
应是军中之人。
而且,还是军中的贵人。
马车夫不动声色间拿捏了几分。
清和寺去城西柳家不算远,柏子涧好似随意般寻马车夫打听柳家之事。
车夫不敢大意,便知无不言。
从柳家祖上说到柳家近况,说的多是柳家的平常之事,之前也都听过,并无特别之处。末了,车夫也提到了柳致远,说起柳致远娶了位平城来的夫人,但似是,拜堂成亲之后不久就回了京中,他夫人却留在远洲,好似一年到头也回来不了几日。
听到此处,柏子涧目光微微滞了滞。
余光瞥向柏炎。
自清和寺离开,柏炎似是一路都望着窗外,稍许有些出神。
柏子涧少有见他如此。
只是先前车夫那句柳致远拜堂成亲后不久就回了京中,他夫人却留在远洲,柏子涧知晓他一定听到,只是目光并未从窗外移开,神色也似如常。
柏子涧便不再多寻马车夫问话。
新婚燕好,柳致远入京,苏锦留在平城。
柏子涧眉头微拢,许是,这段婚事并没有想象中好。
柏子涧瞥目看向一侧的柏炎,他都能想到的事,更勿说侯爷
柏炎没有出声,目光淡淡扫过窗外。
也只有亲近如柏子涧,才明显感觉有人脸色黑了几分。
柏子涧也看了看窗外,离黄昏还有些时候,他们早前原本是想去柳家见过苏锦便走的。但眼下,柏子涧心中隐隐觉得,今夜许是要留宿远洲城了。
马车外依旧阴雨绵绵。
柏子涧脑中莫名想,今日当不是要凭空惊雷吧。
思及此处,柏子涧咽了口口水。
目光不敢去看柏炎。
城西柳府,老太太柳王氏正舒服躺在长宁苑的外阁间中。
一个小丫鬟蹲着捶腿,一个小丫鬟俯身给她缓缓按着头。老太太柳王氏则打盹儿做着美梦。
美梦里无他,也就是宋老太太等几个她常年的牌搭子在牌局上,她摸了一手绝世好牌,一路顺风顺水,最后一张牌抹在手中,若是摸成了对儿,胡了便是大四喜啊
宋老太太几人都神色高度紧张,坐立不安着。
许是梦里的缘故,面容都有些夸张得扭曲,眼珠子都一动不动盯向她手中的那张牌,似是连大气都不怎么敢出。
老太太她便也不着急摸起牌了,而是指腹反复搓了搓,稍许,竟搓出了这牌的纹路来,我的天,真的是这张大四喜的牌
老太太只觉血气上涌,喜从中来,“我胡”
只是这“胡”字尚未吐完,脸上却带着欢愉之色,便被一侧的丫鬟轻轻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