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卫小将军来了。”长亭扬颚,“阿爹还是让卫小将军细讲吧,我亦是一知半解的。”
高烛长照,恍如白昼。
卫璩对上父子三如出一辙的好奇眉眼,莫名想起另一双深邃天真,又藏几分媚色的眼眸。神思一闪,仔细把曾在南越的见闻,与透过海域看见的不同世界,给父子三人讲了讲。
父子三人听罢,俱是沉寂。
卫璩口中白浪排空,沧海横流,远轮停泊的世界,于只见识过风暴怒号,飞沙走石的他们来讲,遥远、陌生、震撼、茫然且向往。
“若非今日听小将军一言,本王活了这把年纪,竟未发觉自己早已被千里黄沙裹成了瘸子。前路未行,亦不懂前程。”楼兰王摇摇头,翘着胡子感慨万分,“一叶障目啊。”
“是一沙障目。”长亭闲闲纠正,没甚仪态的斜倚在长舆肩上,故意撩闲,“大哥,以往数你最爱训斥雅涞神思散漫、不着边际,如今聆听小将军高见后,可有为自己旧念浅薄而觉得心虚”
长舆面无表情瞪了长亭一眼,一手把人掀开。
楼兰王早已习惯儿女间没大没小的玩闹,比如说雅涞就从来不叫长三哥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犹故对卫璩道,“小将军见地不凡,不知明日可有空闲,去给本王的小女儿细讲几句。让她心里有点谱,也免得她总惦记着往沙漠跑。”
“自然。”卫璩毫不犹豫颔首。
“算了。”楼兰王忽然改变主意,“还是今夜去吧。”
深夜怎可与女子相见。
楼兰这民风着实奔放。
卫璩微不可察蹙眉,正欲推辞,又听楼兰王道,“那小丫头天生一股倔劲儿,心里装着事儿,昨日又被罚了,估计是夜夜都睡不好。早告知她这天地间的答案,也早宽她心。”
卫璩到嘴边的拒绝一滞,出口莫名成了,“甚是,不知国王可否借我一物。”
王宫北边一处宫苑。
殿匾以花纹图腾为饰,上书一捧月。
雅涞跪在矮窗前,愁眉紧锁,双手捧脸,眼巴巴瞅着夜宴大殿方向。
前面夜宴大殿阵阵传来的胡笳羌笛犹如带钩子般,勾得她心痒难耐。
可惜她现在在受罚,别说放肆去夜宴里吃喝玩乐,欣赏伶人歌舞了,殿内甚至连个陪她说话的人都没有,原本还有她养的鱼啊龟啊海胆啊,能勉强听她叨叨两句,结果也被阿娘使人连鱼带缸给搬了出去,存心让她清心寡欲闭门思过。
“唉”雅涞调整了一下跪姿,怏怏把脑袋埋回胳膊肘里。
“咚”过分清晰的动静在耳边荡开。
雅涞吓得一激灵,猛地抬头。
卫璩见她满头乱糟糟的小辫子跟个炸毛小狮子似的,面上不动声色,笑意风光霁月,眼底则飞快窜过一抹促狭,仔细把特地同楼兰王讨来的东西摆好在木窗棂上。
“小将军你怎么来啦”雅涞一见来人,又惊又喜又惑,“呃还把大殿上的琉璃球拿来了。”
琉璃球是波斯商人进贡的,通透无暇、浑然天成,有男人拳头那么大,乃是楼兰王的心爱之物,平日多高高摆放于大殿白玉台上。
卫璩这般放在木窗棂上,总显得不甚稳妥,雅涞忙不迭伸手护住。
“你阿爹托我来转告你一件事。”卫璩没有进殿的意思,隔着矮窗对雅涞道,“麻烦王女取一碗清水过来。”
雅涞一脸莫名其妙,“你渴了”
“有用。”卫璩见她不肯动弹,无奈强调,“有大用,是关于你一直探寻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