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是刺客,平素所见所闻不过杀人与被杀,眼界也仅仅局限在这邯郸城的一亩三分地里。
未曾想到,这个男人身处这小小破庙之中,却能料知天下大势,并以此推演出最适合他们的刺杀时机。
此刻,专鲫心中惊骇难以言述,谁能想到,大国间的侵略征伐竟然会跟一场小小的刺杀扯上关系呢
“但是,我听闻智砾是一个极保守与稳妥的人,如果他不敢亲自出来,而是派遣一个亲信去见晋侯使者呢”
裴安道“我问你,这次邯郸演武的目的是什么”
专鲫道“决定六卿间的权势地位”
裴安认可“不错。”
“但你要知道,智砾是臣,晋侯是君,自古君臣之礼不可违。”
“如果智砾为了自身安全,悖逆臣子之礼,即便他赢了邯郸演武,却输了在晋侯心中的地位。”
“所以,这一场生死劫,他不得不亲身赴会。”
说这般话时,裴安神情依旧平静,好似他并没有做出什么了不得的判断。
但越是如此,便越彰显出这个男人的卓尔不凡。
专鲫想起,义父教导他时如何布局时,曾讲过“高明之人惯会因势利导,顺水推舟,借天下大势以扬风帆,使谋划于无形”说得就是这个男人吧。
反观自己那什么狗屁男宠的计划,简直丢人现眼
杨峤见专鲫失落的模样,搭上人肩,打算以过来人的身份安慰他。
没想到却见专鲫正咬着竹简,不停碎碎念“不愧是我认定的大哥,裴哥我专鲫这辈子跟定你了qaq”
杨峤想做裴哥小弟,得先过我这一关
入夜,月朗星稀,一行四人提早知晓明日“晋侯遣使问政”之事,便决定趁夜去往城门口踩点儿。
邯郸在后世闻名遐迩,但在春秋,只是晋国疆域内一座普通城邑。
全城为方形,唯有四角略作圆弧,将整座城邑包围成瓮。
城墙颇高,约六丈有余,在这月色朦胧中,宛如一头慵懒伏卧的巨象,显得静穆而恢弘。
裴哥身披月光,风摇曳墨发,在城门下的空地徐徐而行。
步调很稳,前脚跟与后足尖走一条直线,每一步都仿佛尺量一般标准,像是在以这种方式,在丈量这座城门。
当然终于将每一处走遍,解下狐裘、直剑扔给杨峤,挽起长袖,露出光洁手臂,身形轻盈地攀上城墙。
杨峤捧着狐裘与剑,在底下等了约摸半刻钟的功夫,裴哥身影从城头出现,纵身一跃,蹬住突出的石砖,回到地面。
退后几步,举目东望,明日金红旭日将从此处升起,而邯郸城门正与初升的红日成一条直线。
略略思索片刻,转身对红姐二人说“帮我找七八条牛筋,越长越好,以及麻绳、布匹等物。”
红姐问“裴先生,您要做什么”
裴安道“做一条绳子。”
然后,问专鲫“你擅长易容”
专鲫正待疑惑裴哥为何知晓,便听裴哥说道“你为伪装男宠准备那些东西挺内行的。”
专鲫顿时红了脸,结结巴巴“还、还行吧。”
“你与红缨二人有多大把握,伪装成智氏族兵不被发现”
“不要求是智砾的近身护卫,外围警戒的那种即可。”
专鲫认真想了想“这倒不难。”
“智砾本人虽藏得极深,但智家驻地并不隐蔽,我与红姐可以偷偷潜入,并在那些兵卒轮岗或者起夜的时候,偷偷换掉两人。”
裴安颔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