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半晌,才道“那、那长公主要是知道江泌不是她亲生的,就肯定要知道阿烟妹妹才是真的啊。”
“到时候虽然阿烟妹妹不想回去,长公主非要她回去呢,又怎么办”
谢石眼睫微敛,嘴角微微一挑,道“长公主性情薄凉,又不曾对鸠女起过疑心,一时半刻是想不到的。虽然不知道江汜从何处生出疑虑,但人证物证都在我手,即使放开了让江汜来查,只怕也要查探些时日。”
他站起身来,身形萧肃,语气平缓而温和,沉静回首,神色却让宋誉不由自主地战栗“就在那之前让闻人亭知道,阿楚是她不该轻举妄动的人。”
建德十五年初夏。
天色向晚,监工在地头喊了一嗓子,上工的壮汉们做了手里最后一趟活,三三两两地回了营地里。
苍衣的年轻男子坐在营口的长条桌后,在递过来的木牌上刻了一笔,仍旧递回去“下一个。”
拿回工牌的男人咧嘴笑了,跟身边的同伴勾肩搭背地往里走“不知道今天是什么饭菜。”
“听说今天运来十头大肥猪。”同伴眼睛也亮了起来,想到什么,似乎又有些惋惜,道“这路也快修完了,怪可惜的。”
“可惜什么工头不是说了,早点修完回去忙农。谢少主可是个厚道人,要不是前阵子雨水太大耽误工期,这会早就修完了,一天都不耽误的。”
那人随口感叹了一句,目光跟上了从营地里抬出去的一乘轿子,问道“这是哪位大人来了”
同伴跟着看了一眼,道“是蒋知府吧,这几天收尾了,看他时不时就来看看。”
那人“呿”了一声,道“谁不知道白花花的银子都是谢少主拿出来的,人是谢少主招的,工钱是谢少主结的,官府单挂个好名儿,一分钱没花,白捡了一条路,眼看要到手了,可不是要上点心。”
同伴也笑了起来。
他道“听说这路一直修到岳州去,往后到那边去就好走了,官道这些年坑坑洼洼的,到处都是土,哪有咱们这个、这个”
“水泥。”
“对对,水泥,这个路又平又硬,还干净,舒坦。”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很快就进了营地的饭堂,热腾腾的汤火气和喧闹人声涌了上来。
从门口路过的巫马臣侧头看了一眼,没有在饭堂里听到不和谐的声音,就收回了视线,落在前面的黑衣身影上。
十八、九岁的男子已经不能称之为少年,自幼习武的精悍躯体,加上数年来掌中权势日益骄盛,居移气、养移体,让他褪去了身上薄薄的青涩之气,而全然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了。
两年前上善老人刚刚登上播星崖绝顶闭关的时候,还曾经给他传过两、三条消息,但后来再无声息,有时候连巫马臣都不由得猜测,那个算无遗策的上善老人是在生死关中参透生死,还是就这样无声无息地
坐化了。
巫马臣不敢再想下去。
上善老人命令他从此只需要对谢石忠诚。
他沉默地垂下了眼。
谢石无意探究属从的内心世界。
他径直翻身上了马,回头看着巫马臣,道“我先回山去,阿誉回来你接着他。”
侍卫左使沉声应了句“是”,高大的乌骓发出一声低鸣,沿着宽阔的路面轻盈地疾驰。
春末夏初的晚风从雁栖山的深处吹出来,带上了林木和江水的湿润气息。新修的大路从永州城延伸而出,只在雁栖山下擦身而过,却并没有漫上山林之中。
天堑一线崖上早就驻扎了成建制的轮值侍卫,看见谢石孤身上山的时候并没有意外,将高悬的吊桥放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