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江泌苏醒过来,还能模糊地说话, 府医们原本以为她的伤势没有那么严重, 到此刻才知道竟是回光返照了。
她是食君俸禄的朝廷郡主, 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都不知道要如何交代。
江楚烟额角隐隐地抽痛。
她沉声道“进宫去求见阿娘的人回来了没有”
秋实摇头,道“没有这么快。”
她显然也慌了, 声音有些颤抖。主子离家时把事情托给了她,如今却乱成这个样子,无论如何她都难辞其咎。
江楚烟看了她一眼, 瞬息就做了决定“先把炭盆撤了,换些冰来。郡主停在这里, 谁也不要挪动。”
秋实颤声道“要、要报丧吗”
“报什么丧”
江楚烟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就转过头去看着另一边的府医“驸马情形如何,能不能撑得过去”
府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埋着头不敢说话。
只有一个硬着头皮道“情况不太好, 虽然血止住了,但是失血过多, 又伤了头, 万一发起热来”
江楚烟打断了他,问道“能不能撑过一天”
那人迟疑了片刻,依旧不敢把话说死,只能道“若是情况好,大约可以。”
能撑到h长公主回府就可以。
江楚烟知道这些人不敢揽责任的心思,就淡漠地点了点头, 指了指前头替江泌看诊的几个医官,道“这几个人恐怕晚些阿娘也要问询,先带走。”
秋实应了一声,就要上前。
绀香却已经笑盈盈地看住了她,道“不劳烦姑姑。”
秋实睁大了眼。
绀香却像是没有看到她的错愕似的,向跟着江楚烟出来的丫鬟婆子们招了招手。
秋实道“小姐”
江楚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姑姑忙了一夜,恐怕也要想想阿娘回来之后如何交差。我却无暇在这里陪着姑姑,毕竟这里头成了这个样子,万一阿娘回来之后有话要问,我总要有些话说。”
她在长公主府里一向超然。
秋实总是见她沉静自持又端庄守礼的模样,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冷淡睥睨,却又充满了攻击性的一面。
她呆住了。
江楚烟心中冷笑。
老实人心里总有些让人难以预料的狡黠,发生这样的事,秋实第一反应是把她拉下水,就是看定了她对这府里的事一向态度疏淡,不多言多语,觉得她是个不扎手的面团,想踩她浮上岸来。
有个主子在前头顶缸,她这个奴婢担的责任也小些。
说不定心里还觉得,横竖她是主子,又不会真的吃什么亏,搭这一把手只是随手为之,行善积德呢
她转回身去,没有再看秋实,漠声吩咐道“把上院封起来,从此刻开始,府中一个人也不许随意走动。”
江楚烟从前在鹤庭言出法随、一呼百应,自从进了京,反而处处低调起来,只当自己是个寻常贵女似的起居,生活十分的平淡,连绀香都开始怀念过去那段有事可忙的日子了,更不要说旁的侍女。
这时候听到她有了吩咐,不由得纷纷地屈膝应“是”。
秋实不由得目瞪口呆,好像重新把江楚烟认识了一遍似的。
她的心思没有人在乎。
江楚烟看着底下的人连同府医一道将江竟挪到担架上,搬到了抱厦里,又开窖取出冰来,把江泌的遗体团团封住,才在房门上落了锁。
倒座房里散不去的血腥味太过浓郁,即使封了冰,又锁了门,院子里依旧充斥着这股令人作呕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