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字脱口的瞬间,崔云栖神色一变,又强压下来。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没说出来,只安然地抿住嘴唇。
这点变化当然被李殊檀看在眼里,她以为是初见就让人称呼小字太过亲昵,迅速找补“啊,郎君不必在意是我越距了,称名就好。”
她顿了顿,缓缓屈膝,端庄地福了一礼,再缓缓直起腰,抬眼看他“我名为李殊檀。”
崔云栖也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个笑来。
不知道是不是李殊檀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笑和之前那种疏离截然不同,好像他整个人骤然放松下来,不再是对敌般的谨慎,反倒让她想起蜘蛛那样的东西,在网上缓缓爬行,不远不近地看着落入网中的猎物。
崔云栖话里的意思倒是没什么差别,依旧不愿意和她贴得太近“未免太过失礼了。不妨顺其自然吧,若是投缘,自然会换称呼的。”
李殊檀哪儿能不应“也好。”
“先前殿下说要一叙,”崔云栖忽然提起之前的话题,“是在哪儿”
李殊檀一怔,旋即欢喜起来,她本来想说公主府,转念又怕崔云栖拒绝“东市的酒楼,郎君可愿意”
“好。”
“好。那便再过几日,三月二十,郎君觉得如何”李殊檀顾不上想崔云栖怎么突然改了主意,简直是手足无措,“不,不对我得先写帖子,郎君现在住在哪儿能收信吗”
“暂居在邸店,过几日大概会去大理寺的客舍吧。”崔云栖去范阳前就在大理寺,估摸着这回还是得去原来的地方,他微笑着推辞,“帖子就不必了,只是小聚而已,不必太费周折。”
“好,一切都依郎君。那我就不打扰了。”李殊檀又福了一礼,转身要走。
“殿下。”崔云栖突然叫住她。
李殊檀愣了愣,茫然地转头,却见他上前一步,向着她伸手。
她看见一幅浅青色的袖角,然后发间微微一重。
“好了。”崔云栖收手,微笑,“物归原主。”
李殊檀愣愣地抬手,在刚才那个位置摸了摸“这是”
“殿下先前跑来,大概是没注意,发饰落在地上了。”崔云栖含笑解释,“如今交还。容我先告退。”
不过一支花钗,先前被再三拒绝的那点酸涩就一扫而空,李殊檀忍不住又摸了摸,总觉得有股糖砂的味道反上来,她笑着点头“好。那就约在三月二十,郎君可别忘记。”
崔云栖应声,转身回去。
转过身一刹那,他脸上清淡的笑意消失,嘴角放平,尖利的犬齿无意间交错。
崔云栖得和同场的那些进士再拉拉关系,李殊檀也没闲着,目送他走远,她立即杀去找李齐慎,倒是杀他个措手不及。
“有什么事”宴上李齐慎多多少少也喝了几杯酒,正摸着壶解酒的蜂蜜茶,漫不经心地抬眼看她。
“我先喝口水。”李殊檀一路跑过来正口渴,桌上又没别的水壶,自然地伸手去摸李齐慎手里的茶壶。
李齐慎却动了动手腕避开“不给。”
“别告诉我里边是玉液琼浆,喝了能活一千岁。”
“不是。”李齐慎微微一笑,“是你堂嫂特意做的。”
李殊檀“”
“你就小气着吧”李殊檀又气又酸,干脆往他对面一坐,“嫂嫂先前给我送过吃的,里边有封信,我猜是你的意思。特意拉我来曲江宴,是想让我挑个人”
“怎么,你有人选”
“嗯。是宴上遇到的,今年的新科状元,”李殊檀点头,一字一顿,“崔云栖。”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