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浣衣所之后,顾氏脸上示弱讨好的表情便如荒野的轻烟般尽数淡去,只留下一片近乎死寂的平静。
“爹爹,我扶着你走吧。”顾照元面露担忧,想要伸手搀住顾氏的手臂,却被他轻微地摇头拒绝了。
夕阳的余光落在顾氏的眼底,慢慢地晕染开来,将他的五官勾勒地愈加深邃,憔悴的面容如同饱经风霜的枯萎花朵,只能依稀看出几分年轻时的昳丽颜色。
西陵有一子,容色卓绝,众女求之。
府中陪嫁的老侍人曾经说过,照宁像极了父亲年少时的样子,甚至更为漂亮,现在想来却无异于是一场灾难。
失了贞又美貌的奴隶,是会成为女人的玩物的。
单薄的木质门板被人一脚踹开,一较为年长的男子携着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年长男子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形容举止透着一股掩不住的风尘味,他身旁的少年相貌端正秀丽,神情有些畏缩。
“爹爹,这样会不会出事啊。”刚走进来没几步,少年便看到了床上沉睡着的顾照宁,他连忙躲到男人身后,说话的声音有点抖。
“你怕什么,没出息的东西他将军正夫的儿子以前再如何高贵现在也只是个奴隶”男人往地上啐了一口,想想他曲方艳虽然出身教坊,但入府之后好歹为将军生养了一女一儿,哪里比不过那个膝下无女的老男人凭什么他稳坐正夫之位,而他却只能一辈子伏低做小
现在好了,反正大家都这般低贱,他倒要看看这个老男人还能端出什么姿态来。
曲方艳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剪子,泄愤似的将墙上挂着的几件粗布麻衣剪成了细碎的长条,然后扔到地上狠狠地跺了几脚,这才稍稍舒了口气。
似乎还不甚满意,曲方艳环顾着这个逼仄简陋的小屋子,目光落在了床边放着的几个白面馒头上,胸中的火焰又腾地一下燃烧了起来,他快走几步,将那几个松软的馒头尽数藏到自己的袖子里,一挥手将旁边盛着小半碗汤药的瓷碗扫到了地上。
小巧的瓷碗在地上摔得粉碎,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床上沉睡着的少年指尖微动,睁开了琥珀色的眼睛,眼底清晰地倒映出男人凶恶的模样。
“呵呵,大白天的偷懒睡觉还以为自己是将军府的小公子呢起来去杂役房干活”曲方艳狠狠地抓住顾照宁的手臂,蛮横地要将他从床上拖起来。
“痛”少年轻轻地呢喃出声,身体微颤,原本清纯的眉眼较之从前多了一抹妖冶的风情。
曲方艳动作一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连忙将顾照宁的袖子撸了上去,白皙的手臂之上,除了几道狰狞的鞭痕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斯于,现在他可永远都比不上你了。”男人艳俗的脸上洋溢起幸灾乐祸的笑容,连声招呼自己儿子过来。
“为什么”顾斯于仍然有些紧张,却还是探头探脑地凑了过来。在很小的时候,他就经常偷偷地与正夫大人的儿子作比较,不知不觉中自卑和嫉妒的种子就在心里发了芽。就算是现在同为奴隶,顾照宁也比他好看许多,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就比不上自己了呢。
当他看到顾照宁光洁的手臂时,怔愣了片刻,恍然明白过来。
“他他他已经不是”顾斯于结结巴巴地说道,心中窃喜卑劣的情绪瞬间将他淹没,连带着脸色也变得趾高气昂起来。
“放开放开”少年的声音清朗微弱,像清风拂过耳边,像羽毛掠过心头,白皙的手臂在男人的钳制之下泛起了一片红色,刚刚愈合的伤口又有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