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还端坐着佯作肃穆威仪状,然待目光方瞥见立在近前的阿绮时,却立刻露出欣喜的模样,不顾周遭无数目光,便起身挥手唤“阿秭快来”。
若是往日,阿绮定已亲昵地上前,与他同坐太后两侧。可如今,她一见萧明棠眼下仍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少年郎模样,便下意识想起被他囚在浮屠中不见天日那二载。
她下意识打了个冷颤,侧身避开他目光,正欲开口婉拒,却听苏后道“到近前来吧,如今郗卿已归来,我也不好总召你入宫来,今日难得机会,且同我与陛下叙话吧。”
阿绮无法,只得当着众人面,踏杌登车,避过天子,坐至太后另一侧。
帘子放下,车缓缓而行,于宽阔御道上拖出一道逶迤长龙。
车中,萧明棠自阿绮入内后,目光便始终未自她身上移开,待她坐下,更是越过身旁的太后,直伸出手去,一把握住她袖口处露在外的一片白皙肌肤,笑道“阿秭,多日未见,我着实有些想你。”
少年掌心温热,自腕上拂过时,带起一阵细微战栗。
阿绮不动声色抽手掩在太后身侧,垂眸道“陛下莫玩笑,不过日罢了。”
萧明棠望着自己扑空的手,即刻敏感地察觉到她与从前的不同,不由眼神一黯,缓缓收手,看似仍天真明亮的脸庞闪过几分深思与阴霾。
苏后怀着心事,未察觉二人变化,只笑道“阿绮不知,前日你入我宫中,陛下因未能见到你,发了好一通脾气,直到今日起来,方好了许多。”
萧明棠白皙的脸庞微红,忙道“母亲莫说了,我我只是担心郗卿归来,从此不能再常见阿秭罢了”
他如今不过十三岁,仍是孩童心性,阿绮看在眼中,却莫名生出几分毛骨悚然的恐惧。
她短促地笑了笑,尽力作出同从前一样的亲近模样“陛下已十三啦,可不能再孩子气了。阿绮已大了,可不能如从前一般长伴陛下左右了。”
萧明棠一怔,黑白分明的眼眸愣愣盯着她,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失望之色。
苏后深知皇帝对这个自小在一处长大的表姐情谊深厚,又想起心中顾虑,遂拉住阿绮的手,担忧问“阿绮啊,听闻你这两日,都与郗卿分居,可有此事”
阿绮闻言便知,太后定是要劝她勿与郗翰之闹僵,便道“阿绮只是想念堂姐,遂在菱洲岛住了两日。”
“如此便好。”苏后一双精明而稍显老态的眼眸凝视阿绮片刻,方语重心长道“阿绮,舅母不妨同你直说,荆州有袁朔,北方有鲜卑屡屡扰边,目下仍需郗翰之替陛下与我除去这两个心头大患,你切不可因一时意气,坏了大局。”
“舅母知晓教你嫁给这等出身寒微的,实在是委屈了。你放心,不日他便要出阵寿春,你若实在不喜他,到时不必随他赴任,只留在建康,继续如从前一般,陪在舅母身边便好。待他替咱们将袁朔之流除去,舅母再帮你与他和离,届时再寻好人家,也不迟。”
苏后一番话说得仿佛情真意切,教人以为她真将阿绮当作至亲骨肉一般疼爱。
可阿绮心中清楚,太后如此,不过是要借她笼络住郗翰之罢了,待日后无用时,绝不会再多费心力。
她佯作不知,一副柔顺模样,低低应了声“是”。
苏后这才露出几分欣慰笑容来,抚着她搂入怀中,满意道“如此才好,舅母没白疼爱你一场。”
坐在一旁的萧明棠将二人的话听入耳中,本有些黯然的双目,又渐渐明亮起来,自暗处望向表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