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很突兀地产生了一个想法。喝完那碗药汁后,他并没有立刻戴回面具,掩盖住自己那张脸,而是镇静地把药碗递回给她,同时用另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掩住自己的口鼻,吩咐道“请把桌上那块布巾拿给我。”
红药顿了一下,沉默地接过空碗。方才因为碗中的药汁很烫,她端碗的时候怕烫了手打翻,都是用叠起来的厚厚的麻布垫着的。此刻她手心里仍旧捏着那叠麻布,伸出手去接碗的时候,国王并没有信手塞给她,而是停顿了一下,轻轻把那个空碗小心地放在她手里的麻布上。
红药的视线飞快地在那只戴着手套递过碗来的手上滑过。她沉默地接过碗,连着那叠麻布放回桌上,就要去拿桌上那块洁白的布巾。
国王突然出声打断她的动作。他冷冷地吩咐说“用你手里那叠麻布垫着拿过来。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红药的指尖在那块布巾上方一停,片刻之后,她缩回手,依言从碗下抽出那叠麻布,垫在手里,拿起布巾,再递给国王。
这个递送的动作不可避免地要让她抬一抬头。眼角的余光足够扫过国王未戴面具的脸,让她看清他的面容其实还未受到麻风病变的侵蚀,只是额头和发际线的交界处有一些尚不明显的红斑和小小的肿块,脸上却是光洁如初。
忽略那些麻风带来的痕迹不提,这位年轻的国王居然有一张很斯文俊雅的面孔,称得上是一位美少年。红药不禁微微愣了一下。
国王镇定地接过她递来的布巾,文雅地擦了擦嘴之后没再还给她,而是握在自己手里,然后将那个银质面具复又戴好,说“这样就可以了”
红药愣了一愣,才意识到他在问自己雷公藤的问题。她低头想了想,忽然省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来,不由得失色,脱口道“天啊,我居然忘记事先说了”
博杜安四世动作微微一凝,向后深深地靠进柔软的枕头中,很平静地信口问道“什么事”
红药觉得自己实在是半吊子,满面羞惭,吞吞吐吐道“是是这味药的一些不好的效果”
国王闭上眼睛,很平静地说“说。”
那张面具掩去他脸上的一切神情,红药拿不准他的反应,可是事到临头也不能不实话实说,硬着头皮道“据说据说这味药,能导致导致无法生育。”
博杜安四世很意外,睁开双眼望着她,语气里也带上了一点微微的笑意,说“哈”
红药震栗,心想古往今来,纵观中外,所有的帝王不都最最重视这个么。中国的皇帝自不必说了;就是英王亨利八世,为了传宗接代,娶了多少位王后,还杀了其中几个,又跟罗马教廷公然撕破脸,自创了新教唉,自己真是闯了大祸。于是下意识缩起脖子等着他发火。
谁知他只是扫了她一眼,又闭上眼睛躺回去,双手抱胸,静静说道“你以为我怕这个我这个样子跟生育有什么关系”
真是个孩子。他想。
居然以为他会因为害怕不能生育而迁怒于她。看她刚才那种缩成一团的站姿,真以为这样就是防御的态势天真滑稽得像只刚断奶的小兽。
他这种样子,难道还能结婚么。当活着都困难的时候,他还能想到什么娶妻生子的事情么。让一个女人和他的孩子都跟着他一起得这种可怕的病不,谢谢,神不爱他一个人就够了。他不要别人跟着他一起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