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比利亚斯停在博杜安四世的书桌前,连红药都没来得及挥退,就急匆匆地说道“不,陛下,这一次更严重他洗劫了死海附近的阿拉伯村庄”
那只药碗砰然被用力撂在桌上,碗里的黑色药汁飞溅了出来,沾污了博杜安四世的白色手套和衣袖。然而他已顾不得注意这些,陡然站起,两手撑在桌上,再猛然回头紧盯着自己忠直的导师。
“你说什么”
泰比利亚斯无暇顾及年轻的国王难得显现出来的怒意,匆匆向博杜安四世施了一礼,语速飞快地续道“陛下雷纳德简直无法无天,鬼迷心窍他他不但派人洗劫了死海附近的阿拉伯村庄,而且还派了海盗对阿拉伯的圣地麦加进行攻击阿拉伯人打退了他的攻击,但是他对死海附近村庄的洗劫和对阿拉伯人的圣地毫无尊敬的行为,已经大大地激怒了撒拉丁您和撒拉丁签订的和约即将沦为一纸空谈”
砰的一声,年轻国王那只残缺的左手重重击在书桌上。红药看到了这一切,也看到了一向冷静沉稳的泰比利亚斯那混合了焦急和愤怒的模样。惯于在面具下沉默的博杜安四世这一次再也无法不动声色地处置这一切。
“他怎么能够”博杜安四世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这一句话听起来更像是愤怒到极点的沙哑的嘶吼。
他缔结的这场和平极端脆弱,他只想赶在一切都来不及之前实现他的信仰和他的理想。然而他这些愚勇好战的败类臣下们却只会以一种愚蠢而血腥的方式一再挑起争端,然后被阿拉伯人打得丢盔卸甲屁滚尿流。
撒拉丁不是个肯吃亏的人。这一次他必定得付出点代价才能弭平这场争斗。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要狠狠处置一再给他添乱的雷纳德,然而圣城里各方错综复杂的关系和态势已经不容许他这样轻易地决断一个重臣的生死。雷纳德再愚蠢,也有信服他、追随他、要保护他的人。雷纳德暂时还死不得。
然而作为耶路撒冷之王,博杜安四世想,他自己却没有多少个信服自己、追随自己,肯在这种危急的时刻也要拼命保护自己的人。所以他的生命就活该被麻风一点点侵蚀掉。即使麻风不来做这件事情,他怀疑他手下那些蠢货们做的事情也会把他更快地推向死亡。
难道他们看不到他的努力么难道他们就一定要把他的王国像他的躯体一般整个腐蚀毁坏掉,把他身后的真十字架浸在不必要的牺牲和鲜血中,把这座浸透了他无数心血生命的圣城变为大军铁蹄下的废墟,才够么。
这个念头令他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他全身一阵冷一阵热,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仿佛全身每个溃烂的伤口都在向外流出脓汁,更快地腐蚀掉他的生命。
他觉得他的心脏跳到了咽喉里,先是砰砰地像要震碎他的喉管,然后又沉寂下来,堵在他的喉咙口,使得他的呼吸都被堵塞了。他张大了自己的嘴,却发现自己还是难以呼吸。他就像一条离了水的垂死的鱼一般,睁大眼睛,按住咽喉,徒劳挣扎,却呼吸不到半点新鲜的空气。他感到脚下的地面剧烈摇晃起来,继而大地崩塌,四分五裂,他陷了进去。
红药充满恐惧地望着博杜安四世在自己面前倒下去。那场景是她从来不敢去想的,然而一旦发生在她眼前,却刺痛入骨。她全身的每一处都叫嚣着疯狂的疼痛,那种疼痛甚至在一瞬间几乎从她眼里刺出和着泪的血来。她瞪圆了双眼,身体早于意念一步作了反应,及时扑上前去,赶在博杜安四世的整个身体撞到桌角之前的一霎那用力架住他。
她的双臂因为过分用力而发着抖,有那么短短的片刻,在泰比利亚斯冲上来帮忙之前,他的身体的整个重量都压在她细瘦的肩膀和躯体上。他比她想像中还要轻一些,长年的病痛已经消磨掉了他的一部分躯体和健康的重量。这个念头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