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赫图阿拉城。
赫图阿拉即兴京,汉意为横岗,横亘于群山拱卫之间,平顶山岗上之城,努尔哈赤称汗之地。
辽北天气此时已经开始下雪。漫天的雪花中,杨仁佝偻着身子,将干草散在马槽里,又将马粪拾了,走出去倒掉。
鼻子耳朵冻得通红,雪落在脖颈上冰凉凉的。
但他身上的血更凉,家里爹、娘、姐姐、弟弟早几年就一个个都在自己眼前被杀了,往后的日子本也不知还有什么想头。
若不是答应了他们要活下去,又何必这样一天一天的熬
可惜这条命,不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杨仁才将马粪倒在地上,背后便被人踢了一脚。
他身上前向一摔,脸便贴着地上的马粪砸在薄薄的雪里。
身后便有个女子用满语玩笑着问道“踢准了吗”
另一个男子便答道“让他起来看看。”
杨仁听了这对话,便将自己的脸往那堆马粪里压了压。
臭味糊了一脸,沾着口鼻都是。
杨仁这才起来,露出一个笑脸,点头弯腰地应道“主子踢准了。”
“呵,精乖的狗奴才,难怪阿林保这个疯子只留了你一个包衣。你主子在家吗”
“奴才没见他出门,应该是在家的。”
名叫哈尔吉达的男子便冷笑了一声,负手走进院里。
名叫布尔玳的女子便领着李玉姬跟了进去。
杨仁蹲着身子,拿地上的雪擦了擦脸。
冰凉的雪,恶臭的马粪,他一颗麻木不仁的心依旧不起波澜。
他是正白旗的阿林保的包衣奴才。
阿林保是正白旗中极少数的破落户,似乎是家道中落,每日消沉,无所事事。
哈尔吉达与布尔玳则是阿林保沾着亲的好友,家境却好得多。
杨仁进到院子里时,哈尔吉达与布尔玳已经去了后堂见阿林保,只有李玉姬站在屋檐下候着。
李玉姬是布尔玳的女包衣,朝鲜女人。她身上穿的也单薄,在雪中觉得冷,这会儿她主子不在,便可以缩着脖子。
杨仁便开始劈柴。
过了一会,李玉姬递了个饭团过来,悄声道“给你吃的。”
杨仁便摇了摇头,也懒得与她说话。
多吃这一口也饱不了,少吃这一口也饿不死。
李玉姬似乎觉得他可怜,将那饭团塞在他手里,悄声道“我特地给你带的。”
杨仁转头看了一眼,低声道“以后别带了。”
前几个月这个朝鲜还没成了布尔玳的奴婢时,他在廓外见过她一次,因她衣不蔽体的,他便丢给了她一件衣服。
说是衣服,还不如说是布。
过了一会,后堂里有动静传过来。
杨仁才那饭团接了,收在衣服里,专心劈柴。
随着说话声,三个主子便走了出来。
哈尔吉达又是一脚踹在杨仁身上,道“去将我马背上的锁子甲给你主子拿进来。”
杨仁摔了一跤,连忙爬起身道“奴才这就去。”
他便往院子外面走去。
只听着身后阿林保道“我就这一个包衣,你别把他踢死了。”
哈尔吉达讥笑了一声,道“我们正白旗的好日子就快来了,以后你要什么没有”
等杨仁抱了锁子甲回来时,却见李玉姬正跪在雪地上,面前却是那个饭团。
布尔玳一巴掌摔在李玉姬脸上,骂道“死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