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脸将一个镶金耳的白陶杯掼在地上,任它摔得粉碎,浑然不顾值数百两银子。自从上回徐慧琴侍疾故意撞倒了博古架后,张二夫人对钱财倒看开了,有别人来糟蹋的,不如她亲自糟蹋横竖大房生不出孩子,这份家当早晚是她的。
谁知不过一夕之间,她满腔美梦化为泡影,傅凝霜的肚子虽还未鼓起来,可有太医佐证,是断不会有错的了,这贱人怎如此有福
一旁的陪嫁妈妈、张二夫人的心腹小心翼翼道“少夫人到底是怎么怀上的,夫人您不是一直在送那些糕点么”
张二夫人冷笑,“谁知道。”
要么,是那柿子蒂避孕的偏方无效;要么,就是傅凝霜识穿了她的计谋,根本不曾动用那些点心,若真如此,这女子的心机可太深了,亏她竟装得跟没事人般,连点心都一顿不落的叫送去。
倒是自己被瞒在鼓里许久,懵然不知,真是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亏了血本。
仆妇踌躇道“如今大太太发了话,咱们再想做什么手脚也难了,不如”
张二夫人并不接话,眼中戾气却慢慢凝聚起来,她咬牙道“她不会永远这样有福的。”
从怀孕到生产,中间可有不少关卡供经手,便是真上了产床,也还等于半只脚踏进鬼门关里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张二夫人不信命,她只信人定胜天,拼着伤了阴鸷,也要将大房这份家私夺过来,为自家谋一条幸福无忧的后路,这是她应得的。
面上愤怒渐渐消散,张二夫人扭头向那仆妇道“走,去见见老太太,傅凝霜不是新得了几匹上好的绸缎么这样大的喜事,合该让老太太知道。”
仆妇心领神会,张老太太这个人心眼只有芝麻粒大,又最好面子,年轻时更是一等一的爱俏,如今虽年老,见了新样料子还是挪不开眼,若知道傅凝霜越过长辈将那几匹宫缎悉数夺了去,怎会不恼怒
张二夫人不便自己出手,借老太太的手却容易多了。
然则她的主意打得虽好,可到兰藻堂一看,张二夫人却傻眼了。只见案上一片花团锦簇,老太太跟傅凝霜并坐一处,两人仿佛还交谈甚欢。
老太太笑着招手,“瞧瞧,还是霜丫头有孝心,统共两匹云锦,倒都赠予我这个老婆子。”一面捂脸佯作羞愧,“唉,都老成精怪了,再穿得这样鲜艳,该叫人笑话哩”
凝霜挽着她的胳膊,甜甜笑道“老祖宗说的哪里话您瞧着也不过四十许人,和我站在一处,倒像是母女一般,若再隔着屏风影影绰绰望去,别人就该称姊妹了”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一面骂她油嘴滑舌,一面却将她搂入怀中,心肝肉的叫起来再端庄严肃的长辈也免不了膝下孤清,逢着能说会道善撒娇的晚辈,尤其是像傅凝霜这样的漂亮女孩子,再冷的心肠也会稍稍动容。
死丫头小嘴跟抹了蜜一般,真会见风使舵,张二夫人暗暗咒骂两句,上前陪笑道“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