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宣纸十分名贵,普通人家一刀都用不起。而这张案上,足有三四刀。
这两样已经很难得,竟还有几块矾了的绢这拿来画大幅的工细楼台和人物是最佳的。
作画的颜料也足有十来样。
林亦初在家时作画,手边可用的颜色只有石青、藤黄、广花、胭脂四样,眼下见了这许多样,只觉眼都花了。
砚台也是名贵的,还足有十数方。
还有一面砚屏,是红木雕山水人物的;一面书帖架,是黄花梨的;一方笔洗,是和田玉雕的桃形碗;案旁还有个书画缸,是青花瓷的
林亦初看一样赞一样,口中称赞不绝,心内早已是惊喜非常。
见案上还有一件白玉镇纸,喜得忙拿起来在手中细细把玩。
他在家时,幼年时曾在大哥书房中也见过一件白玉镇纸。当时因为心里实在喜欢,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却招来一通好生训斥,从此连书房都不许他再踏进一步。
可大哥那件白玉镇纸,无论是玉的成色,还是论触手的温润,都远不及眼前这一件。
林亦初细细摩挲着这镇纸,直觉爱不释手。
同时目光忍不住一再朝那面书架上瞟,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他此刻一颗心涨满了感激与喜乐。
这张书案、这案上专为他而准备的一切物件,以及那面书架上添入的书,于他而言,岂止是“惊喜”二字所能形容的。
且不说季舒玄置办这些物件的细致、妥帖与周到,单只为他备一张书案,已是诚心十足,这意味着,他往后可以随意使用这间书房,能够拥有一处专属于自己的写字作画的天地。
意味着,他想要达成自己心中埋藏多年的那个夙愿,或许是可以被允许的。
至少,他能够争取季舒玄的许可与支持。
“二公子现人在何处”林亦初问。
“应当是在二夫人屋里,与二夫人说话儿呢。”月牙道。
林亦初颔首。
等他回来,定要跟他好生道谢才是。
他放下镇纸,垂眸看着那画纸,忽想起昨日在外所见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何不画下来,来日家去时带给阿娘
阿娘不得出门,看看画儿一睹风物人情来聊以解闷儿,也是好的。
他既会画工细楼台,也会画人物,画一张这样的画并非什么难事。
这么想着,林亦初便于案前坐下,将宣纸收好,拿过一张矾了的绢,铺开在案上,选了一支画笔。
月牙忙上前替他研磨。
林亦初却并不急着落笔,脑中只细细回想着昨日所见之种种,将聚仙楼所在那条街的楼阁房屋之高矮、街道之宽窄一一在脑中还原,细思了一番落到纸上要如何布局、如何构图。
又在绢上细细比划了一番,以确认好地步方向,算好远近疏密,分好主宾,斟酌权衡着哪些该添、哪些该减、哪些该藏、哪些该露,这般删补着立了稿子,落在纸上方不会成了房样子。
回想起在街上见到的那些活泼有趣的市井小民,取舍起来却颇为不易昨日所见世间百态,在林亦初眼里都是那么的可亲可爱,他真想将他们一个都不少地添进画中去。
他想将那些生动的、活泼泼的、充满温情与喜乐的人间烟火气,那些热闹喧嚣的、让人心里暖烘烘的市井之音,全部在纸上重现。
林亦初出了一会儿神,心中已有了一番计较,便落笔起稿。
他一伏案作画,便如入无人之境,浑然忘我、废寝忘食的。
月牙深知自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