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在手里一节节揉碎,等到松木味完全盖过手上留存的金属气味,艾格才搓了搓指腹,往身后看去一眼“医生说”
港口混乱,医生向来不乐意他在这种时节长久出门在外。
“对,医生说。”伊登避开他的眼睛,低下头给钱袋系蝴蝶结,“所以所以我们去码头看看怎么样,最大的那一艘船还没离港呢,我们可以”
“抬头,伊登。”艾格打断他。
绳一扯,蝴蝶结被打成一个死结,伊登应声抬头“艾格。”
他咽了口唾沫,看着他多年的邻居与伙伴,他有点发慌,这不奇怪。艾格正抱着手,用他那双深绿色的眼睛审视他,就像兔子不会在狼面前胡乱蹦跶,伊登也不会在那双眼睛的逼视下胡编乱造。
人们都喜欢美丽的事物,其实那本不应该是一双让人心生惧惮的眼睛,伊登还记得十三岁时自己心仪过的姑娘说的话“金饰瓷器象牙得了吧,那些东西只出现在醉酒水手的故事里,有谁真正见过但你要是问我宝石的模样”她拖长声音,笑嘻嘻伸手,去摸艾格的绿眼睛,被初到堪斯特岛、还没学会用正眼看人的艾格像避盗贼一样避开了。
和姑娘们不同,对于这双绿眼睛,伊登最深刻的印象却是在一个冬天的晚上。
食物短缺的季节,森林处处凶险,落单的伊登差点被同样落单的一只灰狼当做盘中餐,好在艾格把森林当自家庭院,无论冬夏总喜欢在森林散散步,恰巧撞上了这一场险情。于是他俩合伙用拳脚和石头把那头灰狼放倒在了森林边上,随后浑身是血的艾格用脚拨了拨狼尸的头、回过身来,惊惧未退的伊登被吓了一跳黑暗里,他一时没分清他同伴的眼睛与野狼的兽瞳。
很难说清那一幕为什么令他记忆犹新,但审时度势向来是伊登这种胆小如鼠者擅长的事,他支支吾吾“我我们是朋友对吧,向我保证你不会对我做什么。”
艾格挑眉“先说说,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是巴耐医生”伊登清楚看到他眉头一皱,加快语速一口气说完,“他让我说服你出去走走,哪里都好总之制止你现在回家看到那扇被踢坏的大门那些人说他们船上急缺一个医生,他们自称是商船上的人,可我看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更像海盗或者海军,我不知道巴耐医生被绑走前对我嘱咐了三遍,一定拦住你,别让你上船去找他,他说那会害了你,我不懂这是为什么艾格,医生都已经这么老了,我很怕”
“哪艘船”
伊登“码头最大哪艘”
枯枝在一个迈步下清脆断裂,艾格转身跑向家门。
壁炉里的火还在噼啪燃烧,粗略一扫屋子,艾格辨认出椅子上那点血迹来自早上一个外伤病人。他直奔最里面的房间,扯了件防水的焦油外套,把自由民的通行证塞进兜里,紧接着匕首、钱币、绳索,最后掀了医生的药柜,揣上绷带与常用药品。
伊登跑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我们应该去找一下治安官但你知道,那些该死的酒囊饭袋”他看到了艾格的装扮,也看到了七零八落的屋子,音调猛地抬高,“你要去那艘船上”
“回你的家。”艾格与他擦肩而过,“最后的忠告,胆小如鼠是个不错的品质,那能让你活得久一点,继续保持。”
说着他任由屋门大敞,毫无留恋迈步出门,把这栋温暖如春的房子飞快甩在了身后。
“我也要去”这可能是伊登长这么大以来最斩钉截铁的一句话了。
“你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我跟你一起”那可是一艘不知航程的远洋大船,码头的挥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