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又伤茧密布的手指摸向引扳机。
“就像你吓唬那个酒馆老板说的用起来不费太大的力气,压下扳机是叫扳机吗,仅仅是压下这个,弹丸就会扑向敌人的脑门,再敏捷的敌人也来不及眨眼。如果真存在这样一种五岁幼童都能完美使用的火枪”
未竟之言全部变成了直直看来的目光。
站在窗户旁,艾格摸上了窗框的铜锁,背后那目光不温不热,探索意味不加掩饰。
不足手掌大的铜锁三两下就能摸透,手指间触觉沉默泛凉,金属的质感是多种多样的,有的是窗锁,有的是钥匙,是床头灯盏的托架,是漫长滴答着的钟表,是很多东西,屋子里的人在说火枪。
“潘多拉号的武器库里有满满两箱转轮火枪。”他又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浅得映照不出任何意味。与其说是在思考措辞,停住了话头的异域人看起来更像是在试探一条诸多岔道的小径,他观察着窗口之人的表情,仿佛他脸上画着一张地图,“我打开那些箱子,每一把都长那样,三个击锤,两个轮子,一条细链子,看起来像穿了套复杂的钟表。最新式的火枪伯伦船长这样跟我介绍那两箱东西。”
“最新式,他说。傲慢的帕斯顿商人总把异域人当傻子。”
说着,他看向桌子上漆黑的金属。
单论外形,这把仿枪简洁几近古朴,没有击锤,没有转轮,没有细链,引扳机像半块戒指,利落且趁手的。
“异域人并不都是一无所知的傻子。”
那口音陌生的腔调放慢,就变成了一种奇特的韵律。
“大海盗、大贵族们那些真正穷凶极恶的海上掠食者明白的事情,异域人也明白。真正的宝藏不是黄金珠宝,而是梦幻又致命的武器。武器能够带来变革,带来应有尽有的黄金珠宝。”
“异域人知道的或许更多,这种武器早就出现了,它被发明在五年前,所有的技术又消失在了五年前,像一场天亮就醒的短暂幻梦,流传开来的只有一点点传说,和一把又一把不伦不类的仿枪。”
艾格听着那怪腔怪调的口音,像在听某种陌生的语言讲述一卷熟读的故事,字句进入耳朵需要分辨一通。但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偶尔他闭上眼睛就能听到那种熟悉的轰响,它是那样一种武器,激烈,致命,响声赫赫,巨大的覆灭和更迭在那种响声中发生着。
富有韵律的口音还在继续“可他们都知道它被发明在哪里,寻求的航船从来就没断过。岛消失了,人也没有了,线索是那么少,不放过一丝一毫消息的人会记得发明者的名字和姓氏”
艾格听到那个名字出现在这种奇特的韵律里。
“索菲娅卡佩,一位来自钟表与枪械家族的女士。”
他回忆道“我出海的时间不算短,跟着那些线索见过一次那位女士的画像。五年前,在大陆南端,卡佩家被烧毁的房子里画像只剩下一半,但我依旧能记住她的样貌,黑头发,绿眼睛,领口别着一朵鸢尾花,笑容也像鸢尾花,很难相信那样一位高贵的美人是危险武器的发明者。”
他停顿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屋子里是完全寂静的。
“比起火枪的发明者,她更广为人知的是另外一个身份加兰海姆的领主夫人,北海群岛的女主人。”
窗外,甲板上最后一点水迹已被太阳晒干,舵楼周围始终空无一个人影,艾格抬起头,漫无目的地找了找,只找到远处桅杆上唯一只海鸥。桌边的人把手上的金属搁上桌子,咔哒一声,那只海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