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天一愣,赵越北道“想来是为了在京山县听到的那些消息,让她心里烦。”
湖广官仓收上来的田赋并没剩多少,而南直隶和浙江布政司的几个大府其实也有旱情,只是不及湖广严重,但已经有了风声在传,说苏州府凤阳府嘉兴府杭州府等地也现了旱灾。南直隶浙江布政司自身难保,更无法调运粮食救济湖广。而京通两地拨下来的赈粮又因运河水浅难以大量船运,不得不改换陆路,竟是至今没送多少到湖广来。
故即便有襄阳的粮食运往各地,相对偏远、受灾最重的德安府却已被如过境之蝗的绝望流民重重包围,虽不似荆州府那样被反贼有组织地攻州城,却也是个即将大乱的景象。
傅云天摇摇头道“苏巡抚将旱情早早地报上去了,赈粮没运到引起的大乱,怎么能怪到他头上至于荆州府出的反贼更算不得苏巡抚为政之错,珉王但凡少占些土地,荆州内外就不至于有那么多流民反贼”
赵越北道“话虽如此,苏巡抚到底是一省最长,这回的大旱和反贼,怎么都得往他身上算一些她那样苦心孤诣地帮苏巡抚筹划着灭蝗借粮安民,不惜己身安危,眼下却得了这个结果。她心里哪能好受”
又道:“何况珉王是皇上的弟弟,皇上未必会真正惩处他,那就只能苏巡抚倒霉她多半也想到这里了还有七殿下遇险的事儿你以为她为何时时守在七殿下身边,也不怕自己染上病丢了性命”
傅云天一惊,继而明白过来,叹道“原来如此起先那九天她宁可睡在荒地里,也不肯和咱们几个睡一屋檐下,如今却夜夜在七殿下旁边守着,七殿下哼个一声两声她都慌得起来查看鹰飞,你不知道,她自小就被伯府金尊玉贵地养着,满京的贵女除了绛仙就是她受宠得意,这回却担惊受怕,苦成这样”
赵越北凝视着远处身着青布直裰的单薄背影低声道“昨夜我听见她一直轻轻地念叨着海运流民田亩我悄悄过去看了一眼,才知这人是在说梦话她梦里也这般不得安宁”
傅云天听了,先是心生怜意,后是没好气,道“其实本也不至于此,她若一开始就不去操心男人的事儿,这会儿还好好待在苏州府或武昌府养尊处优哪里会受这样的苦头说到底还不都是她自找的”
又哼一声道“问弦也是他就不该那么惯她,弄成现在这种无法无天以至于牝鸡司晨的地步她分明是个娇滴滴的女子,却非要操心男人的事儿,你说奇不奇怪”
没管赵越北默然不语,傅云天仍不住数落着苏问弦的过错,因忽见出现个破败小镇,里头似有炊烟人影,这才住了口,精神一振,扬鞭抽了下骡子,朝苏妙真高声喊道“五苗小兄弟,咱们进那城里打点井水呗,我太久没洗过澡了,顺便找找热饭”
苏妙真瞅了眼那静悄悄的小镇,扭转马身,走近骡车,看着满脸通红双目紧闭的宁臻睿,迟疑着点了点头道“得给他擦一擦身子”
襄阳城内谭家后院。
秋晨的日光溜过庭院中的飘香金桂与红漆阑干,穿入水绿云窗纱,照亮了内室。苏妙真拂开绣花床幔,慢慢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揉了揉脑袋,慢慢回忆着这几日的事情
她四人因在小镇上遭了埋伏的流民劫掠,险些丢了性命,各个都负伤挂彩。好在终于赶在八月的最后一日清晨进到襄阳城,并在城北遇到了动身去施粥的谭家姑娘谭玉容。谭玉容在轿中见得骡车上的四人各个负伤挂彩,只有苏妙真和傅云天意识还算清醒,就动了慈悲心。又听苏妙真提起了粥棚里的事儿,就立时认出苏妙真乃出言提醒她的苗真,赶紧命下人拾掇出谭家的某空院,带着她四人去住
苏妙真摇了摇头,心道自己的确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