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真听闻赵越北办事周到,方才又虚心受教,就赞许不已。赵越北与苏妙真有近一年未见,见她双靥盈盈,和上年三月在纪香阁的冷颜冷色绝是不同,知她消了厌憎,默默吐一口气。
他待将三娘子送回驿馆,这才提起苏妙真近来繁忙,竟没有时间来赴宴,大同府的官家小姐们听闻都在好奇她的行踪。苏妙真不妨将军屯的事放放。
苏妙真就坦然说起九边军屯不甚乐观,宣大有赵理赵越北坐镇,百密下尚有豪强军官侵占屯田。她若不仔细着替父分忧清理黄册,总觉不安。乾元帝对军制败坏亦怀忧虑,当初开武举就是应对举措之一。
苏妙真似来了谈兴,掀起青帷车帘,详细对他道“赵大人,前年为了挪用军饷案子,你给我看过黄册账本。当时我就诧异怎得军屯籽粒田进项如此之少。这回一路访查,有的侵占军屯不说,还有更心黑的。大同这边的云州卫下面,黄册记载有良田无数,我前两日驱车过去,照着黄册鱼鳞图一路验证,发现这所谓的沃野良田竟是黄沙荒地。这让军士们不但没有地种,却照样要交籽粒,这些贪官实在可恨。”
赵越北默然颔首。因失去屯田或遭受奴役,军户逃亡太过常见,以至于卫所官军难称骁勇。他碍着本地文武官的面子上,除非下层军士告到跟前,不好主动挑头细查。这回苏观河来巡九边理军屯,赵越北就极力配合,惹得一些人对他颇生怨言,布政使也有不满。
“其实根源仍在军户世袭,军士困苦如仆役,我在宣府看得清清楚楚,本地的指挥使、千户、游击、把总们,虽有赵总督辖制,待下层军士仍如家仆,文官中也有驱使军士的。至于蓟州辽东延绥那些地方,就更不必说了。”
“你们赵家也是难做。先前。这边的文臣豪强和镇守官兵们侵占军屯,致使军户逃亡,留下的多是老弱残病。赵家为戍边,就不得不冒风险挪用军饷去养精锐募兵。赵大人,你在大同马市里赚的银子,怕是有一半都用来填这块了吧。”
赵越北万万没想到苏妙真说出这样一番恳切犀利的言辞来。他因赵家挪用军饷被劾最后为她解困,总觉无颜以对,谁知苏妙真对其中苦衷全然理解,更直指根节,一时忘情道“苏姑娘实乃鹰飞知音外人以为在宣大两地的马市里我们赵家捞了百万油水,却无人知为填补募兵军饷年年焦头烂额,这两年方宽裕了些。”
又温柔说“说起来这人情,鹰飞一直想还给姑娘。先前说是帮助姑娘在宣大马市做买卖,但我后来思量,纵然没有我,姑娘有忠仆有本金,一样能成。苏姑娘,可有何处需鹰飞效犬马之劳但有所言,鹰飞定然竭尽全力。”
刚一说罢,他就自悔失态,幸见苏妙真似无察觉,正要说点别的,只听一个女声哭叫道“我要见赵总兵。”
赵越北拧眉不悦,瞥见苏妙真满面疑惑,素手卷帘更高,想要看个究竟,眉皱更深。赵越北在大同几近说一不二,下面的人时常奉承送美,赵越北只当是哪家送了大同婆姨来献媚,还当着苏妙真的面。当下俊脸一沉,吩咐亲随立刻将其驱赶,亲随还没走远,却听苏妙真讶异道“赵大人,那好像是你的姨表妹妹,卫照玉。”
赵越北命下属将人带来,略扫一眼,记起还真是在苏州见过的表妹卫照玉。当下屏退亲随,问她来龙去脉。原来这表妹和苏州知府的儿子岳俊私奔离开苏州,一路向北最后在张家口定居。二人以卖诗画刺绣为生,结果苦日子过得太久,岳俊渐生怨言。
岳知府又走了鸿运,屡屡被顾长清提携,不但没有因侵占钞关税款落马,反而一路做到顺天府尹。岳俊得知后愈发后悔,就留书一封离开,威胁她绝不能找来给他增添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