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元宫主人素来畏寒,殿内虽无地龙,但内务府早早巴结了银丝霜炭,寿喜双字镂空黄铜大熏笼足足地拢了,燃得橘红的炭渣热气升腾,赤褐色的香饵哔啵作响。
宫娥轻手在赤金螭龙纹香鼎内撒下香饼,又有人至外间榻前系香囊。鼻间萦绕着正是淡淡的辟寒香每至寒日,各宫室俱换平素所焚,改焚辟寒香启元宫又焚得格外早些。
殿中人虽多,但行事俱是老手,启元宫主人脾性喜怒不定,宫娥内侍行动间更是悄无声息,内室静得针落可闻。
正中摆着占了一整面墙的里外三层万工拔步床,最里头一层罩着绣了各色人物繁华景象的赭黄罗帐,帐子高高挑起,榻上斜斜睡着一位手握书卷的青年男子剑眉星目、乌发如墨,即便是面目平静,也自有一股威势。
“殿下,秦理回来了。”宫娥轻手轻脚地跪在二层帐外,恭敬禀道,“正在殿外求见。”
帐内的青年男子正是先太子如今故去的废太子的嫡长子,钟泽元。
他闻声皱了皱眉,怔愣半晌才从床上缓缓起身,面上似有不虞之色,“叫进来罢。”
启元宫的首领太监秦理从渡口回来了早在外头候着,进内见状不敢多言,一壁悄声吩咐宫娥进内安置灯烛,一壁亲身上前跪在脚踏上与钟泽元蹬靴。
钟泽元垂眸看着秦理的冠帽,不经意间却瞧见了几丝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归在耳后,他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伴伴才从渡口回来”
“是。”秦理眯眼笑着,眼角夹起一层褶子,“您把这样差事交给老奴,可见是真心看重。老奴焉敢不尽心两淮都转运使林大人押送的税银,已交割给内库归了档。”
钟泽元神色并无什么变化,只点了点头,“林如海办事谨慎,必不会出什么差错。”
“还有您吩咐的事儿,奴婢都办妥了。叫的是都知监高喜他们四个跟去,那都是您小时候陪着练武的小子,身子骨儿壮着呐。”秦理只作没看出钟泽元心情不佳,低头理了理靴筒,小声笑着把渡口上的事儿眉飞色舞讲了一遍,抬眼偷瞧钟泽元面色,“林姑娘叫奴婢跟您道谢呢。”
钟泽元果然淡淡一笑,却没说什么。
秦理小声笑着打趣,“老奴只是不明白,您如何对林姑娘这般上心。”
钟泽元垂下眼皮,低低哼了一声,话中意味不明,“你是不能明白啊若放在两个月以前,我自己也不明白。”
确然,任谁能想到自己竟能经历一场重生呢
上一瞬还是“好”皇叔忠顺郡王狰狞着脸追杀,自己决然跳崖。
下一瞬再睁眼,竟回到了四年前皇祖父派自己去巡察盐务的御船上,还莫名其妙成了一个小姑娘的“系统”
“主人”当时,钟泽元还在自己重生的震惊中发懵呢,就听见一道自带波浪线的贱兮兮声音,“我跨过万水千山来找你了叮”
钟泽元硬生生打了个寒噤,满腹狐疑,“你是个什么东西”
那声音立刻嘤嘤嘤起来,撒娇道“主人”
钟泽元被它叫的头皮发麻,只觉别扭,他咂摸了一会儿,忽而大怒,“别用本宫的声音弄出这种贱兮兮的声调来”
“好吧”钟泽元听着耳边叮叮叮响了一阵,那声音垂头丧气地回道,“对不起主人,积分不足,无法改变声音,只能用您本来的声音。”
钟泽元头顶都要冒烟了,忍了又忍才按下了怒火,耐着性子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系统被他呵斥了几句,老实了许多,仍旧用钟泽元自己的语调答道“我是伴生灵叮”
钟泽元听着两个自己说话一阵别扭,但又无法,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