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该消散的终将离去。
对方人类无法辨识的面孔展露出最后微笑,那笑容慈蔼而悲伤。
它伸出手,用逐渐透明化的无数触手将汤米托举起。
汤米想挣扎,却又唯恐对方继续破灭,矛盾之下能做的,似乎唯有不舍的滴咕呢喃。
它前所未有的无力。
在拚杀时,它毫不退却、在斗争时,它一往无前,无论它们所处的狭间多么资源匮乏、满布多少黑暗血腥,它在生存的路上从未透出胆怯、从未让过方寸步履,因为唯有如此,才能在此间内生存。
而如今,它被其实并不熟识的对方高高托举,希翼地直直托付给上方,那丝逐渐现形的亮光。
那里,有温暖宜人的环境、有富饶丰腴的资源、有能展翅翱翔的新天地。
最重要的是,在那里,拥有光明。
难以想象,这样尽心不遗余力的那个它,身分却不仅不是兄弟、不是父亲、更加不是母亲。
甚至在曾经最艰难的时刻里,它们还为资源相搏过、攀附撕咬过,闪着寒光的利齿咬合入骨、无数巨大而扭曲的触手曾在交缠间厮杀。
它们的种族在黑暗中诞生、血腥里成长、泥潭内打滚、恶意下,独自舔舐那永无时间愈合的伤口。
然而那些不死不休,在日益坍方的黑暗维度、被迫压缩的生存空间面前
最起初,是狂欢,最虚弱的种族首先受不住愈加极端的环境,纷然倒下的庞大躯壳,反而带给其他生命更多资源。
一些生命衰败退却,与之对应,另一些生命蓬勃发扬。
接着,是无止境的掠夺,刻划在生物本能里的基因,让它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利用天赋一举吞噬昔日最为凶猛、却也最难以适应环境变化的霸主,在时间的滚轮上,剎那完成食物链的逆袭。
同时,属于它们的天下也没有上演太久。
自然的规律循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然而万物终将归顺凋零。死亡是唯一不变的路途,资源匮乏下的疲劳、无边黑暗里的不支倒地。
待到尾声,再额外的斗争也全然失去意义,两个曾经相逢即是见血的生命,在最后的时间里合作,它们彼此含有狭间所有生命的精华──当维度即将破碎、疯狂的时空乱流侵扰,熬到最后的两名同族藉由相互吞噬,终于进化至足以撕裂空间。
与此最终,真正成功逃出来的生命,仅有一个。
──几乎消散的身影托举起它,将种族最后的独苗更靠近、更逼向上方。
那是出口、那是希望。
它们距离那充满温暖气息的光亮,甚至只差最后一寸、最后半吋
然而其无数触手已然濒临崩溃,痉挛间,那怕用尽全身力气,却是再也无法继续伸长,那怕一丝半毫。
就此紧绷着,停滞不前。
汤米恨。
眼前彷佛星移斗转。
它看见一半的维度破灭,另一半则因而爆发出盎然生机。
它恨
──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随着它情绪彻底爆发,周身也逐渐透露出显然不属于光明维度的异常。
于是某种充斥神秘纹路的金色阵法,便骤然出现在最上方,自光明处一举大力压下
但那些更黑暗的角落中,无数虚影几乎同时在倏忽间突破重围、纷杂出现。那是整个种族最后残存的意志,乱舞环绕上满怀血泪的它,奋力保护它们天地间最后的延续,共同抵抗金色法纹镇压,也在汤米耳边疯狂叫唤。
不可以。
现在还不能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