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半,迟渡挽着裤脚站在行军床上打着伞,试图查看漏水的原因,倒腾半天,他鞋子都顺着水飘出门外了也没弄清楚到底哪里漏来的水,这场面,这架势,老板娘怕不是在楼上开拓了桑拿业务吧他淌着水把湿透的床褥扯下来,支了个凳子在床上,两腿一盘上了凳子打着伞像一尊雕像一样思考着,他堂堂迟家大少爷,是怎么一步一步混成今天这个穷酸样的。
本来,迟渡是个含着金汤匙,不对,是嘴里塞满金条出生的大少爷,父母是舞市本地富豪榜上排名第一的企业家夫妇,田产豪宅遍布全国,家里就他一个儿子,家底丰厚,父母关系和谐,身体健康,没有争权夺势的私生子,也没有啥养子养女,表亲叔舅,按照一般走向,迟渡随便混个大学出来,继承家业,就能过上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
偏偏这位少爷有自己的想法,他一口回绝了父母给自己安排的幸福生活,毅然决然要去搞艺术说什么摇滚不死,为此他续起过肩的长发,同家里决裂,涂掉志愿上的金融学院改成了艺术学院,气的老头老太太大门一关说以后再也没有这个儿子,也别想从家里拿走一分钱。
不给钱就不给钱呗,只要能念自己喜欢的专业,干自己喜欢的事,苦点儿也愿意。
可事情偏偏没按照他的想法来,报志愿那年,他想着终于能走上艺术的道路,头天晚上带着一众发小在ktv里彻夜狂欢,谁知道第二天宿醉醒来,头昏脑涨的男人在唯一的志愿下面勾上了服从调剂,这一下彻底改变了迟渡的命运,等他接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整个人都懵了,他被舞市综合大学佛学院录取了。
众所周知,舞市有很多大学,教育水平也是全国一流,奇怪的是舞市最强的艺术类专业竟然在综合大学里,什么叫综合大学,就是啥啥都有,啥啥都还可以的地方,他想不明白,明明分数也够了,为什么会给他调剂到佛学院去。后来,曾经一起喝酒的发小憋着笑跟他科普,这艺考都是在普通招考之前的,舞市综合大学的艺术学院全国第一,人家早都把人收满了,他这时候填上去等于没填,招考的一看,诶,服从调剂,可不就把人整到冷门专业去了吗
何止冷门专业,迟渡被佛学院录取的事情,都登报了,大幅版面写着“寒冬二十年终逢春,舞市大学佛学院喜提高分学子”,还附着迟渡高中军训时候的苦逼照片,各种社交媒体也同时炸锅,舞市企业家儿子为什么学佛的疑问飘满整个网络。
这,他也想问,报志愿这事情谁不是头一遭啊迟渡抱着行李站在佛学院门口欲哭无泪,没办法,已经和家里闹翻了,以后是生是死都自己的事儿,现在这世道要想生活下去,大学毕业证可以说是最低门槛了,迟渡一咬牙闷着头走进去,开启了大学四年多对一的奢侈生活。
等小迟少爷真正进了佛学院之后,才发现这里的生活比想象中要好一些。佛学院在舞市综合大学有单独的区域,上课生活不跟其他学院共用,而且整个佛学院到毕业都只有他一个学生,所有老师围着他转,简直是皇帝般的待遇。国家又一直扶持冷门专门,尤其是无人问津的佛学,所以佛院之光迟渡可谓享尽了全校,甚至全国的资源,衣食住行学院全包,每个月还发着奖学金,整个学院累积下来的财富都落到了迟渡一个人头上。研读佛法经书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枯燥,教书的也不是光头,虽然平常吃斋念经嘴里淡出鸟来还见不到半个女施主,但整体还是过得逍遥自在,外院的学生看迟渡这生活水平,都捶胸顿足,想着当年为什么没有报考佛学院。
可这快乐的时光在毕业后戛然而止,同大部分本科毕业的学生一样,迟渡并没有选择继续修佛深造,而是领了学位证出去找工作,可他能去哪儿啊,用人单位一听,什么,学佛的,那你能干什么啊,回寺庙里念经去吧,统统把他挡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