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时。”
累得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青年闭着眼睛,小声唤他。
银时。
银时。
那个微弱的声音不断哀求。
白发的夜叉终于跑不动了。周围是炮火和硝烟,他背着同窗慢慢停了下步子。
青年探出右手,将一直攥在手心中的东西交给他。
红绳一松,小小的珍珠贝上染着血,像是白瓷上的樱釉。
肩上一沉,像是有谁将脑袋靠了上来,背后的人没有了声息。
火光依然在燃烧,时间和声音静止了片刻,又缓慢地重新流动起来。
银时背着青年,越过战场,继续向回营的方向,亦或是更远的方向走去。
夏虫在路边的草丛中鸣唱,天边是夕阳,头顶是逐渐亮起来的星光,带着回忆满载而归的学生叽叽喳喳地笑闹成一团,风中仿佛还带有海水湿润的气息,竹篱上开满了淡紫色的牵牛花。
走在三个学生身边的老师笑得温柔又纵容,眼睛都弯成了好看月牙。
银时。
银时。
“银时”
耳畔炸开同伴嘶哑的怒吼,雪亮的刀光迎面而来,坂田银时倏然回神,想都没想一刀斩过去,滚烫的鲜血溅射出来,怒目圆睁的幕府士兵举着还未落下的刀锋,僵直片刻后倒了下去。
尸体嵌入厚沉的雪地,又有更多敌人红着眼睛扑上来,仿佛要一血之前所有仇恨。
寒风卷起飘舞的雪花扑面而来,额挡、头盔、铠甲、甚至人的眉毛胡须上也结了白色的冰霜。
焦黑的辎重车歪倒在山路旁,燃起的火光与黑烟被长风扯得破碎,在寒冷的下雪天中惶惶然地散着。
不知怎么泄露了消息,幕府派兵突袭了攘夷军运送粮草物资的辎重队。
考虑到他伤势未愈,桂将他临时塞到辎重队里,挂上护送的名义,肯定没想到最先倒霉的就是看似安全的辎重队。
敌军来势汹汹,人数众多。
不多时,银时就发现他被重重包围了起来。
雪中散落着敌人和同伴的尸体,辎重车依然在燃烧,风雪小了,火势便渐渐大了起来,汹汹连成一片。
他握着刀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去,如同围猎的野兽,周围的敌军也随着他后退的步伐逼近过来。
天色愈来愈晚了,率先耐不住发起进攻的士兵被他一刀挑飞喉咙的防具,敌人接连冲上来,银时一刀划开这个的肚子,一刀砍下那个的右臂,袖子上溅的全是血。
砍了七八人之后,刀卷了刃,他就扔了刀,拔出腰间的胁差。
敌军有些憷了。
温热的血液从额头的伤口淌下来,周围的雪地上七零八落散着残肢和尸体,断刀和残柄,白发的夜叉面无表情地站在寒风中,红瞳逆光,背后是熊熊燃烧的辎重车。
未愈的伤口崩开了,疼痛模糊了视野,仿佛没有注意到渗透绷带在胸腹间弥漫开来的血迹,银时只是直挺挺地立在雪中。
他的耳边有很多声音。
温柔的、开朗的、大笑的、恸哭的、虚弱的、悲伤的,无数的声音都在呼唤着同一个名字。
银时。
请保护好大家,银时。
老师就拜托你了,银时。
银时。
银时。
敌军如同整齐的阴影一般朝他袭来。
白雪覆没的山道上突兀地响起了马蹄声。
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