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不尽都是谎言。
任高杉转移奈落视线的男人垂着颈项,如果他现在一刀劈下去,鲜血溅出来时,那沉冷寡淡的眉眼估计也不会改变分毫。
想到这里,虚便失了兴致。
“退下去吧。”
叮铃
廊檐下的风铃转了一圈。
盛夏的蝉噪喧嚣起来,沿着热浪滚滚绵延。
戴着八咫鸟面具的男人坐在桌前,仿佛感受不到空气里的闷热,沉默地阅着手中的经卷。
虚知道自己在哪里。
回忆中的天正十七年1588,战国末尾,天照院奈落六代目任职的时期。
“你不闷吗”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眸色猩红的男人恍若未闻,眼睫都没有颤动一下。
“真的,你不觉得各种意义上的闷吗不无聊吗坐在这里不觉得热吗”
没有影子的人大大咧咧地坐在窗边,即使在战国时代也显得古老的服饰垂落散开,轻软的披纱像云雾,洁白恍如牵上祭坛的羔羊。
叽叽喳喳半晌,似是暂时自言自语够了,八重微微侧头,转而看向窗外碧蓝的天空。
感到落在身上的视线离去,戴着八咫鸟面具的男人抬起眼帘。
虚冷眼看着梦中过去的那个自己,就像他五百年间一直栖居在意识深处,漠然地注视着「自己」诞生毁灭的轮回。
看着天空发呆的八重忽然回过头,兴致勃勃地开口建议“那个什么寺的住持不是给你寄了邀请函吗听说那里的庭院风景不错,你现在正巧很闲,我们不如去逛逛”
金红的鲤鱼跃入水池,涟漪破碎,漾开圈圈波纹。
梦境中的画面转换不过眨眼间,「虚」垂下眼帘,看着煮沸的清水流入粗瓷茶杯,冲开杯底积淀的茶粉。
“真意外,”垂下的竹帘遮去了骄阳,面貌年轻的寺院住持弯起笑意,嗓音温和舒缓,“我还以为您不会接受鄙寺的邀请呢。”
言闭,他微微抬手,向桑染色的粗瓷茶杯示意“茶艺粗陋,让您见笑了。”
八咫鸟的面具遮去了大半表情,「虚」的声音低沉冷淡“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
寺院住持脸上的笑意微微凝固。
夏日晴好,粼粼波光在长廊边摇曳生姿,木地板透着水汽的清凉。
“关白大人1这几年四处征讨各国,不断吞并扩张领地,前不久又颁布了刀狩令,进一步巩固政权。待局势稳定,天下太平,您可思考过自己的退路”
「虚」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杯沿,猩红幽深的瞳孔看不出悲喜。
“时代会改变,但人类的欲望不会。”
贪婪、自私、残忍、傲慢,不管是哪一个时代的人类,从出生起便背负着这些丑陋的原罪。
“如同战争是人类欲望的载体,天照院奈落也不会消失。”
他抬起眼帘,道“人与人之间的斗争不会停止,因此就算天照院奈落消失了,性质相同的组织也会继续存在。”
“人类,是没有办法抹消自己的本性的。”
梆的一声,庭院中传来惊鹿的清响。
注满水的竹管倾倒下来,敲在被太阳晒得发烫的白石上。
面貌年轻的主持抬起眼帘,脸上不复温和的笑意,表情在竹帘投下的阴影中变得晦涩起来。
“那,您呢”
夏风拂来,廊上的竹帘被风吹起,对面的人意有所指地朝庭院中瞥去,视线掠过空无一人的朱桥。
“您的欲望是什么”
粗糙的杯沿被茶水的热气蒸得湿漉漉的,「虚」停止动作,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