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皇帝问陈希烈的意见,陈希烈丢给杨昭,杨昭竟然丢给一个无足轻重的文部小吏,左相的人选难道要由这专管批假条的五品文部郎中来决定不成
原来他故意带她来就是为了这个。菡玉此时心里却是通彻透亮的,略一思索,立刻回禀道“自古以来,宰相皆以德度处世,无德不足以立事,更不得服人。吉侍郎虽才干过人,先前却有苛酷之名。陛下初次召见他时就曾说此乃一不良人,不可用也。是以微臣觉得,吉侍郎对朝廷之功可褒可奖,却不可使之为相。”
当初吉温在新丰县任县丞,因太子文学薛嶷的推荐而得以面圣,可惜皇帝对他印象不佳,对薛嶷说“是一不良人,朕不用也。”那时杨昭还未入京,听她说起这事,不由想到那时她还是吉温妾室,浓情蜜意,连皇帝的批评吉温都告诉她了,心中不快,闭口不言。其他人见他面色不豫,拿捏不准,也都不说话。
皇帝打个哈哈“这都是开元时的事了罢,朕都不记得了,卿竟然知道。”
菡玉道“陛下金口玉言,既然曾说吉侍郎不可用,则断没有再加他为相之理。否则即使吉侍郎当上宰相也难以服众,又如何为陛下定国呢”
皇帝道“当初吉温年轻气盛急功近利,朕才下此断言。如今已过了十几年,事易时移,他也早不是当初那般性情了。”
他也早不是当初那般性情了。菡玉听着这句话,心中一动,蓦然而生一股酸意。有些事变了,再也回不来;有些事却一直没有变,始终是当初的模样。七郎如果早知道他的心意就好了,就好了
她心思一打岔,话头就被杨昭抢过去了“吉侍郎纵然表现不凡令陛下改观,但久在朝中任职者都还记得当初他的苛酷之状,人人闻之色变。吉郎中言之有理,无德者不可为相,臣附议。”
他一表态,其他人也纷纷附议。皇帝未料到吉温如此不得人心,无奈之下,只得转而问道“那以卿之见,还有谁比吉温更适合这左相之位呢”
菡玉知道接下来就没她的事了,乖乖退回角落里。杨昭回道“说到德行,文部侍郎韦见素为人和雅,久富盛名,可当此任。”
韦见素为人谦和有礼,从不得罪人,对长者尤其敬爱,在场诸人都对他无甚恶辞,又是右相举荐,又全都附议。皇帝对韦见素也不反感,举不出驳斥的理由来,只好点头同意,定下加韦见素武部尚书、同平章事,知门下省事,另命翰林院待诏拟诏书、择日公示天下不提。
菡玉随杨昭出两仪殿时,外头的雨又大了起来,地面积起了一层水。她望着密集的雨帘,犹豫着要不要和他一起走。杨昭却先她一步道“我有伞,在太极殿门口内侍那里存着,不用担心。”
菡玉不敢多语,跟他沿廊檐返回太极殿前拿了伞,两人一同往宫门而去。
他不紧不慢地踱着方步,走了一段,突然问“你是不是想做点实事”
菡玉一愣,回答“下官自然希望能多为朝廷出力,效犬马之劳。”
“原京兆尹李岘下个月就要前往长沙赴任,右少尹擢升府尹补替,留出一个空缺来。如今关中灾情严重,正需要一人来接过这赈灾的担子,你可愿意”
菡玉明白这是对她今日表现的奖赏,但能摆脱现在无所事事的闲职,赈灾又是对百姓有益的实事,还是令她满心欢喜,立刻回答“下官当然愿意下官定会全力以赴为关中百姓谋福,不辜负相爷的栽培提拔”
杨昭浅浅一笑,挥了挥手继续前行。他比她高半个头,又戴着乌纱帽,菡玉须得把手举高了才能不撞着他。风紧雨急,吹得薄纸伞左右摇晃,她花了好大力气才勉强稳住。一把伞两个人撑本就勉强,她又不想和他挨着,两人拉开一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