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玉双腿被他抓住,蚂蟥都除去了还不松手,满心尴尬,小声道“多谢相爷,下官没事了,你你放”
他这才放了手,站起身来,看向她的眼光恢复为平日的淡然“蚂蟥口有吸盘,拔是拔不下来的,只会让它更往里钻。以后别赤脚在水田里走了。”
菡玉低头应了一声。杨昌提着她那双草鞋在水沟里洗了洗,拿过来放到她面前“少尹先将就着穿上罢,总比赤着脚强一些。”
菡玉正要穿,杨昭忽然拦住她,拿起湿鞋来控了控水,见汗巾已沾了血水,撩起未沾泥的袍角把鞋窝里擦了一遍,才让她套上。当着杨昌和韦谔的面,菡玉只觉尴尬,阻止也不是,道谢也不是,默默地把鞋穿好。
这时又有两名士兵挑了两筐禾苗过来,杨昭扫了一眼,说“差不多了,装到屉里,不必再挖了。”
韦谔看向棚角的木屉,屉中盛土,挑选出来的良禾就种在里头,填满半个木屉。这半屉庄稼弟兄们不知挑了多少担才选出来的,剩下半屉居然只要两担少尹一来,相爷突然就变得好说话了,果然不是他们这些武人能比的。
杨昭命令韦谔“把东西抬到车上去。”转向菡玉时,又换了另一种温和语气“你腿上叫蚂蟥叮成这样,也没法再涉水走回去了。我坐了车来,你和我一起回城罢。”
菡玉话头被他堵死,自己对腿上那些蚂蟥叮出来的小洞也的确有点后怕,只得点了点头。
车上装饰得十分华丽舒适,底上铺了厚厚的毡子。菡玉犹豫片刻,等杨昭先上去,靴子和裤腿上的泥把地毯弄脏了,才敢踩上去。
杨昭脱下满是泥的靴子扔到车门处,又把沾了泥水的外袍脱了,翻过来团作一团。见菡玉瑟缩在角落里,脚上还穿着那双湿草鞋,说“鞋子湿了,脱下来罢,免得着凉。”
菡玉先前赤脚走路还不觉得,这会儿双脚洗干净了,捂在潮湿的草鞋中,的确又凉又不舒服,便将草鞋脱了,扔在他的官靴旁边。她双脚还没着地,他突然欺身过来抓住,用外袍的里子把她双脚擦干。“双脚受凉最容易寒气侵体,擦干了才不冷。”
菡玉双脚被他抱在怀中,面颊忍不住发烧,一等他擦完便立刻收回来盘在身下“多谢相爷关心,我不怕冷,不碍事的”
他看她一眼,把官袍也仍在鞋子一堆,在她对面坐下。
两人相对坐着,许久都没再说话,只听到马车吱嘎的声响。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深蕴而放肆。她心口发慌,喉咙里干干的,第一下没有发出声来,咳了一记才恢复常态“相爷,下官斗胆问一句,后面车上那个木屉里装的禾苗,到底是何用处是要移植到别处去么”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答道“是陛下要看。”
难怪他这么着急,这么上心。顶撞的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去。他的所作所为,从来都是不受任何人左右,她唯有全盘接受,不得置喙。他听不进逆耳忠言,拂逆他的意愿,吃亏的只会是她,而不起任何作用。她靠着身后的软垫,无可奈何地别过脸去。
半晌,倒是他先开口“菡玉,我我隐瞒灾情,并不是要欺君罔上,只是灾沴已经发生,陛下知不知道又于事何补陛下年事已高,若为了这事让他担忧,不是我们做臣子的不尽心了”
菡玉垂下眼。“相爷,宰相的职责是辅佐君王定国,而不是取代君王。”
他哼了一声“我可不是安禄山。”
为己为私之心,却是一样的。她闭上眼贴着车壁,听外头风雨交加之声,身心都是无奈的疲惫。只要他还是站在她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