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避开她目光“我出山时就和陛下说好,战乱平定后仍作隐士,是以一开始一直不受官职,现下这待谋军国、行军长史的职务也只是权宜之计。”
菡玉叹道“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复太平。”
李泌问“以你所知,此乱延续多久”
菡玉道“自然是五年之后也没有结束,不然我何须回来。不过,事情已经不一样了,安禄山不都死了么我的经历也做不得准。”
李泌道“原本我是打算着两三年之内就能结束战事,早日归山。不过现在看来,拖上五六年也大有可能。”
菡玉问“为什么”
李泌不答反问“玉儿,现下叛军占地广大,人数众多,你觉得从哪里打起好”
菡玉不解“陛下都从顺化移驾到凤翔来了,当然是攻打西京,再取洛阳。”
李泌道“假设还在顺化呢换作你,你会选两京下手么”
菡玉讪讪一笑“大哥,我这人目光短浅,只看得到眼前一小块地方,上阵杀敌或可逞一时之勇,战略布局可就不行了。单有一点,我觉得眼下攻取两京并不合适。”
李泌道“哪一点你说说看。”
菡玉道“说出来大哥别笑话。如今我们所倚仗的,大多是西北各镇官军和西域的胡兵,这些人习惯于北地寒冷,却难耐暑热。如今已是仲春,关中天气逐渐炎热,等到攻打两京时,恐怕已是盛夏。届时官军必思西归,叛军又当卷土重来,征战不止。”
李泌未料她居然想到这样的细处,笑道“玉儿,也只有你这么设身处地地为士卒着想。不过,结论倒恰巧和为兄一致。”
菡玉问“大哥也觉得不该先取西京么”
李泌叹道“我一早就是这么和陛下说的。叛军虽占据两京,但只顾劫掠财物输送范阳,可见并无长期据守之心,还是以范阳为根基。叛军的战线从范阳一直拉到西京,狭长如蛇,兵力分散,若从中截击分作几段,则可断其首尾,各个击破。若从朔方、河东引兵直取范阳,也可覆其巢穴,使贼无所归,失其根本。但陛下切于晨昏之恋,只想早日收复两京迎回上皇。以两京为据、与叛军正面作战固然稳妥,但稳妥之计必然不能速战速决。”
菡玉心想太上皇说了,等收复两京就不再过问政事,皇帝能不拼了命也要先把两京打下来么到底还是没将不敬的腹诽讲出来,只说“陛下自是有他的考量。只希望不要拖得太久,老让大哥纠缠于这些凡尘俗事。”
李泌问“你呢平乱之后有另外的打算么”
菡玉道“我父母双亡,在这世上已经无亲无故,也没有别处可去。等战事结束,我的心愿也就了了,不知道届时大哥还愿不愿意收留我。”
“玉儿,无论何时,我都会等着你回来的。”李泌拉起她的手,“你不还有我么怎说自己无亲无故”
菡玉也反握住他的手“对,大哥永远都是我的大哥。还有师父、二师兄,他们也都跟我的亲人一样。”
李泌无奈地一笑,抽回手去“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第二天早上菡玉是叫外头人声吵醒的。她还睡得迷迷糊糊,就听见屋外一阵鸡飞狗跳,有老人呼哧呼哧地边跑边怒吼“小畜牲,你给我站住看我今天不收你的骨头”追了一会儿大概抓到了,一顿噼啪噼啪地抽打,孩子扯着嗓子哇哇大哭,震天介响。菡玉起来到外面看,见是园丁康伯正在教训他七岁的小儿子,下手也真重,手里藤条劈头盖脸地抽下去,孩子抱着柱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旁边几个仆妇怎么劝都劝不住。
康伯老来得子,对这个小儿子极是宠溺,就算顽皮弄坏了他最心爱的花草,也不过巴掌拍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