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韩戟身侧,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缓缓道“我最后再劝你一句,这个女人是个祸害,不能留。你既然执迷不悟,我等着看你后悔的那一天。”
韩戟眉心直跳,却只抿紧了唇,不看她,不说话。
苏迪的眼神逐渐暗淡下去,她将目光定在面前的石子路上,良久,她启步离去。
宋禧回首,看着苏迪远去的背影,她抱臂,冻得浑身哆嗦,说话的声音也瑟瑟发抖“想杀我的人很多,不知为何,我却独独不恨她。”
然后她转身,看向韩戟。
远处更鼓响起第一声。
“韩大人,”宋禧笑容满面,“皇城更鼓敲响三遍,宫门就要下钥了,您还不出宫吗若叫人知道了大人逗留宫闱,韩大人您不怕百官弹劾”
韩戟气得脑门冒汗,看着她邪气的笑容,无所谓的态度,他觉得自己的肺都要炸了,自他二十岁独掌甫州大营之后,还未曾有人敢给他这样的气受。
原想发火,打眼却见这个女人满头乌发散乱,脸色惨白,原本穿着一身单薄的裙衫也是湿淋淋的,此刻正抱着手臂缩着脖子冻得跟个鹌鹑似的。
于是他拧着眉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不远处废弃的蔷薇阁中。
蔷薇阁是先帝在世的时候,晚年起居之所,偏僻而少人打扰。自先帝去世后便空置了下来,内里摆件是一应俱全的,却长久无人打扫,都积了灰。
进入殿内,韩戟将大殿角落里已经沾满蛛网的蜡烛点燃。
宋禧借着乍明的烛火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韩戟的右手被刀割裂,方才抓着她的手腕时,沾了许多血渍在上头。
宋禧抬首看向他的背影,想了一下。她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只帕子来,然后启步走到他的身后。
韩戟正用火折子点灯,觉察到身后动静,于是转身看她。
宋禧伸手执起他的右手,见他手心血肉翻卷,血流不止,伤口严重的很。
她的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沉默一时,她轻声道“我给你包扎。”
说完,她将他拉到角落里一个小榻上坐下,然后敛了裙摆,屈身蹲到他的身侧。
她捧起他的手,先用衣摆小心地擦去掌心的血渍,然后拿出那只稍微干净点的帕子给他小心地包住伤口。
其实帕子也是湿的,止不住血,聊作慰藉罢了。
角落里的灯芯沾有灰尘,燃烧的时候哔啵作响,烛火摇动不停,殿中明明暗暗的。
宋禧低着头专心包扎,想是无聊,忽然开口同他聊天,她说话的声音柔柔的“这里是我皇爷爷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你知道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人是谁吗“
不待他回答,她自言自语:“不是我父皇母后,父皇虽好,却朝政繁忙,少有时间陪我。母后虽好,却对我很严格,总叫人督促我读书学艺做功课。我最喜欢皇爷爷,皇爷爷也是最宠我的。有一次我父皇要去很远的地方犒军,我想跟去,父皇担心我受不了长途奔波,就是不让我去。最后还是我皇爷爷发话,叫他带上我的。皇爷爷说我们女子倒也不必养得过分柔弱,就要利落些才好。所以他才那般喜欢我宋嵋姑姑还有平陵郡主这种女中豪杰吧。”
韩戟原本满腔愤怒,此刻看着她乖顺的模样,看着她用残疾的右手吃力地给包扎好的帕子打上结,这一腔怒火便发不出来了。
宋禧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第二遍鼓声了,你真的不走吗”
韩戟低头看她,一双眼睛黑沉沉的,他问“那个人是谁”
宋禧眨了一下眼睛,笑眯眯的“哪个人”
“是那个琴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