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云窒了一下,僵在原地。
将军死活不吃,侯夫人死活要炖,难为的不还是他们这些人。
将军在外头行事稳健,私底下那脾性却如狗,何止六亲不认,亲爹亲娘都不认。
窦云默了一默,眼见着将军招猫儿不来,他也帮着唤猫儿“雪龙欸,猫主子嘿,您上哪儿觅食去啦”
他唤猫儿的声气儿悠长,跟招魂儿似的,辛长星蹙起了眉,神情见鬼一样。
“滚出去找,”他挥挥手,这帐中就这么大地方,一览无余的,哪里有雪龙的踪影,他有些焦虑地听着滴漏,子时快要到了
窦云知晓将军爱那猫儿,养了六年的猫主子,感情深厚不说,且说这猫儿可是打定国公府要来的,就是从前甘家那小姑娘,日日抱在手边上的那一只绒团子。
这样的来历,任谁也不敢怠慢,眼见着雪龙没了踪影,窦云掀帐便四处奔着找去了。
辛长星心里记挂着那只蠢笨的猫儿,凝了会儿神,这才提笔写信调配火器火炮一事要提上日程,总要和甘老将军通个声气才是。
他上一世身死牙狼关,身后事儿看的清明,八万朔方军四分五裂,朝野上下听话听音,紧随上意,弹劾他丢城弃甲、里通外国的奏折如山,昔日的友人、旧日的同窗、便是亲眷家属,无一为他鸣冤,唯有那位早已卸甲的定国公甘崧为他仗义执言,最终牵连入案,身死牢狱。
而那时,武定侯府同定国公府早已势同水火,六年未有往来交际。
原因在他。
六年前的上元节,定国公甘崧唯一的嫡长孙女甘露,提着小兔儿的灯笼,穿的像雪团儿似的,跟着十五岁的他去赏花灯,他少年心性,急着去赴校场比武的约,草草领着小姑娘逛了一圈,就送她到了定国公府门前。
就差那一步。
天渊地别,永世便不见。
他午夜常常惊醒,唇角咬出了血。
为何他就不能再多等一等,亲眼看着她进了府再走
那个雪团儿一样的小姑娘,拽着他衣角,笑眼弯弯叫他大哥哥的小姑娘,他把她弄丢了。
她就那样胖胖的,站在国公府的门前,身后跟着比她还小的小丫头。
她梳着两个对称的小圆鬏鬏,额上还有细碎的绒毛,雪白的面庞上有一双明澈的大眼睛,那样好看的小姑娘,像是观音娘娘身边的仙童
神思至此,他胸中烦闷,站起身来,往帐外而去。
窦云跌跌撞撞地过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拱手道“将军,雪主子找着了,就在那边,校场那边”
辛长星蹙起了眉自重生之后,他常蹙眉,眉心快要蹙出一只二郎神的眼睛了。
找着就找着,何必做这等凄惶的样子
窦云知道将军一蹙眉,就是烦他了,赶紧憋住了气,一口气把话说完。
“雪主子不听属下的,远远儿地就冲我挥爪子,想挠死我”
辛长星知道雪龙的脾性,窦云、窦方儿、陈诚,个个都被它挠过,他们自然怕它。
他接过窦云手里的灯,抬脚便往校场去,夜幕沉沉,他脚步轻捷,在黄沙地上踢起了一篷浅浅的烟尘。
月亮沉进了天尽头,天幕下只有幢幢的树影,又是一个星月俱灭的夜,只有手里那盏恍恍的灯,发着溶溶的光,映着脚前面的一方土。
一霎儿间他想起了昨夜那小兵。
把壕沟挖成狗洞,操练场上嗑瓜子,脏兮兮的小脸和爪子,不对称的小虎牙,桩桩让他生气,样样使他抓狂。
眼见着子时将至,他心中略有些焦躁,忽而有一声儿猫叫,他听出来是将手里的灯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