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至决定做戏做全套。
他正想到这里,忽而若有所觉,睁眼一看,沈眠正神容苍白地跪坐在旁,怔怔地注视着自己。她睫毛上挂着泪,双眸那样清澈动人,仿佛两孔清泉里浸着一对儿黑色珍珠。
方天至向她微微一笑。
沈眠颤声轻问“你你还好吗”说着两行泪珠便滚落到腮边,“那些侍卫都快死了你你会不会”说着竟情难自制一般,呜地一声向他肩上伏来。
方天至吓了一跳,立时按住她手臂道“沈施主且安坐,贫僧并无大碍。”
沈眠只觉他手上传来一道柔劲,将她向后轻轻一拂,整个人不由自主便坐回了原处。她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哭着痴痴道,“你说什么你不要死。”
方天至无奈道“你不要害怕。”他语气柔和,但本心固守,只说自己原本准备说的,“等我再打坐片刻,大约不出两个时辰,便可起来行走了。”
他还记得圣秃不打诳语,把话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沈眠一呆,睁大泪水朦胧的杏眼,又是惶恐又是期盼的问道“真的吗”
方天至只得道“真的。”
沈眠一时大悲大喜,不禁又嘤嘤哭了起来。
方天至张了张口,又只好道“好了,别哭。”
沈眠以手拭泪,破涕为笑,霎时绽出满室生辉之艳。
她仿佛满心眼都是关切,柔声怯问“那你身上痒不痒用不用我”这话还没说完,她忽地自知失言,霎时脸上失了血色,仿佛慌张失措到几欲晕死过去,喃喃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方天至直听得头皮发麻,沉声安抚道“阿弥陀佛,贫僧没事,施主去歇息一会儿吧。”
沈眠羞愧难当,立时便要掩面跑出门去,方天至喝止她道“沈施主留步。”
沈眠忙侧过脸道“你放心,只是我”她仿佛极其窘迫,忽向竹帘里哽咽唤道,“李嬷嬷,你来”一个粗壮婆子听她呼唤,忙小跑出来,凑到她身边听了几句悄悄话。
她二人的悄悄话,以方天至的耳力自然听了个一清二楚。但那婆子不知道,回过头来,裂开断了舌头的嘴巴向他一笑,凑到他身边来,用手在地上笨拙的划写,写的还是几个别字。
方天至只看到她写完“出”字,便道“不必写了。”回过头来,冲在一旁围观已久的章宿道,“请章老施主随她二人去。不要走得远了,就在近处,也不要去贫僧看不到的地方,以免赶不及相救。”
章宿的耳力自然也听得到小姑娘和婆子的悄悄话。
他一脸尴尬道“唔若有危急,你动得了么”
方天至面色如常,仍滴水不漏道“贫僧自然能动,只是最好不动。可若有什么危急,那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又缓缓叹道,“早知如此,也许起初便该重手杀伤一二人阿弥陀佛”
章宿道“我就说了,和他们有什么好讲的直接杀了干净”
那婆子见他二人说个没完,在旁咿咿作声,开始比起手势。
方天至道“有劳章老施主,她二人好似有些等不及。”
章宿也回过神来,仍尴尬道“好,好。”
方天至目送他们走到二仪门外的竹丛边,那粗壮婆子将身形在竹前一挡,把沈眠遮了个严严实实。而章宿则隔着二三丈,负手四下张望。
方天至看着他们,暗暗思忖,青女与槐序起初被他叫破行踪,不过是大意所致,若再潜回,必定小心谨慎之极。他三人轻功均十分高明,若再悄声回到门外那小池附近,屏息蹑足之下,他未必真能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