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尽头的黑暗中, 楚留香手中那一豆烛火仿佛夜海渔灯, 像是微弱的希望, 却又是无边的绝望。
他望着地面上的累累白骨, 良久才道“这不是什么广场,这是一座万人坑。我本还疑惑, 如此浩大的工程,为何一丝风声也没漏出过”他生硬地顿了顿,语气中带着掩不住的郁怒,“因为知道这宝藏的工人,已全都被杀死在这里了白玉京的人何其歹毒, 唯恐放过一个, 竟将他们全赶到这里,再一个个害死”
沈眠本怔怔听着, 此时忽地打了一个冷战“这里既然用来堆死人,会不会是死路我们是不是被困在这里了”
楚留香冷笑道“说不定正是如此。你自以为将那位方教主玩弄于鼓掌中, 焉知他不是逢场作戏, 故意要你也葬身此处”
沈眠极受刺激, 立时厉声道“不可能他便是不在乎我的生死, 也要在乎下半部金蝉玉蜕功何况他为什么要害我,他怎么会要害我”
楚留香沉默片刻,道“你怎知道, 他一定需要这半部经书呢”
一阵刻骨的阴冷霎时将沈眠浸透了。
她如在梦中, 喃喃道“是啊可是他身体很不好和侯爷一模一样他”
楚留香叹气道“你会作戏, 难道他便不会他幼年失怙, 饱尝人间冷暖,又有如此城府心机,能兵不血刃定下这样一条毒计,怎会是个真正的毛头小子”他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何况,你可曾看过上半部经书你怎知这里放的经书就一定是那下半部”
沈眠呆住了。
楚留香并没忍心将话说得太残忍,道“这不过是一时猜测。兴许还是有路出去的,我们且往前走走看罢。”
三人便又默默地沿着尸骨向前走。
沈眠似是无法接受自己无往不利的一面竟会受挫,只失魂落魄地走在最前面。这尸坑中沉积着阴冷腐朽的气味,人行其中,仿佛头顶有万鬼哀嚎,数十年在此盘旋不去,但她也如看不见一般,全不似正常女子情态。
楚留香心中压抑,只兀自默默思索,全没留意方天至已许久不曾开口说话了。而这广场终究走到了头,沈眠借烛火急急张望,却见最末几层石阶之上,正是一面平滑如镜的大石壁,石壁上刀劈斧凿,雕刻出一朵硕大无朋的复瓣莲花。那莲花观之宽有数丈,高亦如此,宛若铺天盖地盛放,人若站在近处,仰头踮脚亦不能见其全貌。
沈眠几步奔上石阶,顿步细细一找,忽扑在莲心蕊盘上大笑道“他没有骗我,这里这里同密室石门一样有钥孔”
楚留香闻言向她手指指处一瞧,心中亦松了口气,道“看来我们或许不用死在这里。”
沈眠云鬓蓬乱,容光焕发,极娇媚地倚在石门上道“你怎么自己拿着钥匙,不怕有甚么暗器机关了真不要我来开么”
楚留香正要开口,方天至忽道“楚施主,不如让贫僧来罢。”
楚留香眉头微皱,道“你”
方天至微微笑了笑,平和道“贫僧既然耐揍,这件事交由贫僧来做岂不最为适宜你不必担忧什么。”
楚留香明白他言之有理,思忖片刻道“好。你多加小心,我就在一旁策应你。”
那枚莲花玉佩没入了钥孔。
方天至心如止水,只轻振了振袖口,按住那与他等高的青石蕊盘向右一旋。
没有什么天摇地动的震荡,石壁深处好似轻轻一颤,门便这样轻盈地开了
那蕊盘缓缓旋转着,正是一道圆形活门
沈眠快活地大笑起来,头一个扑入门内如缎子般灿烂流淌的烛光中,娇声叫道“我就知道他没有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