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近了,商仪又能闻见她身上的血气,眼前不禁浮现那日张府遍地残尸的情景,忍不住往后退。
江舟似乎意识到什么,怔怔把手收进袖子,方才因太过用力,马缰勒进肉里,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她惶惶然站在马旁,寻常威风全都不见,像一只小刺猬,不知道要如何收起身上尖刺,去接近心上人。
商仪察觉什么,抬头“你受伤了”眸中有淡淡关切。
江舟把手背在后面,摇了摇头,没有出声。
原上草萋萋,大风刮过,两人相对无言,众臣皆散开。商仪沉默很久,开口道“侯爷,方才谢谢,我并非有意,只是”
江舟面色苍白,看了她许久,眼眸黝黑深沉,最后所有的话变作嘴角讥讽一笑,头一次在商仪面前变得尖锐起来,讽刺道“只是什么你们这样的人,你们这群蜜罐子里长大的人,是不是觉得我粗鲁又恶心哈,”她干笑几声,“口口声声家国天下,连点血都不敢看,还敢说什么家国天下”
商仪蹙了蹙眉,无法反驳。
江舟向前一步,用未受伤的手抓住她的衣襟,盯着商仪的眼睛质问“你还在为那晚的事生我气你觉得他们可怜,我十恶不赦,是不是”她眼圈发红,颤声道“商云舒,你知道什么你凭什么生我的气”
商仪静静望着她,“那我该知道什么”
江舟嘴唇动了动,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讪讪松开手,仿佛只是场无理取闹的闹剧。
商仪注意到她手背上有道浅浅疤痕,是咬痕,旧伤,已经有些年岁。
“算了,回去吧。”逆命侯转身离开,背影难得狼狈。
此事从前想起,不过浮光掠影,此刻商仪在幻境中恍然再记起,心中悔痛交加,颇不是滋味。
张之首牵着江晚照远离战局,走至河边,火光投入河中,映出藏在芦苇里的寒甲。
商仪瞳孔紧缩,认出潜藏在苇丛中的是天子近卫,此事果然与天子有关。那个人居然为了一己之利,葬送大盛二十万士兵,记忆里慈祥的老人,竟这样愚不可及罪不容诛
为首的那人衣上绣翼蛇纹,配金错刀。商仪想,应是上任翼蛇卫头领,郑江。这人颇为传奇,长于燕地,慷慨任侠,为了替被权贵逼死的人家报仇,孤身刺杀权贵,被抓入狱也慷慨高歌,从容作囚。后来此事传到昆吾,天子下特赦令,他一路青云直上,成为昆吾的新宠。
这样一个人,众人想起都道少年英雄,尚义任侠,谁知他竟在多年之后,成为天子手中锋利的刀,出鞘即尸横遍野,流血漂橹。
张之首笑道“大人,这就是将军的孩子了。”
郑江面无表情,冷冷看了眼张之首手中牵着的小孩。小孩子对恶意格外敏感,江晚照察觉到什么,圆圆的眼睛大睁着,一个劲往张之首身后缩。
张之首拖拽小孩,手上稍稍用力,纤细白嫩的手腕顿时出现道青印。
江晚照糯声说“叔叔,你弄疼我了。”她眨着黑润润的眼睛,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什么,咬了咬唇,哽咽道“痛。”
张之首从未把她放心上,下意识松了松手,结果女孩扭头就跑,一头扎进苇丛之中。
郑江眯了眯眼睛,张之首吓得不清,忙提着长衫想下去抓,被郑江出声留住,“省省吧张大人,我的人去追了,一条小鱼儿,游不远。”有人走到他耳畔低声说了几句,郑江眼睛一亮,“江旬抓到了。”
不知是否天公垂泪,洒下一场疾风骤雨,雨粒如珠打在江面,泛起圈圈涟漪。
风雨中灯火迷离,江旬浑身浴血,目眦尽裂,“张之首,你竟敢,你竟敢”
张之首被他气势所摄,往后退了几步。
郑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