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淑昭想抬起头来,却只感到一阵头疼欲裂。
“二小姐。”这时眼前人笑了,“你逃不掉了”
她虽然还有一丝恍惚,但还不至于认不出故人,于是充作未闻,轻易地越过被他所遮挡的景物。
眼前首先是一片熟悉的竹林阁,好像在那背后是一条她常去散步的小径,里面临湖有一座石亭,自己总在那里坐,不带下人。
这儿叫什么名字
沈淑昭只记得自己住了一段时日,身边跟着不少人,他们崇敬她,无话不听,男女皆有。在这里受得过一番精心照料,只是当这个人出现后,他们都已躺在了院外血泊中。
再看一眼对头的人,他马脸细眸,微阖眼时,更将其黑成一条线,窥不见底。
这个男人是当朝大宦官高德忠。
沈淑昭打量起他,虽然此人在朝中深受太后器重,已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即便就是到了这个地位,也叫人可怜。
她就是当朝太后的侄女,像这种人,她是看不起的,不是因为出身,要知道,普天之下除了皇帝皆是奴才但她很清楚一点,太后一个女人掌握天下,令万臣跪拜,高德忠身为人人唾弃的阉人,凭此一举翻身,按他的话来说,就是成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真正男人,但他却从没想过一个道理,让人变得卑贱的永远是因为棋盘的不公,而绝非自己。
说起来,像他这种人实在是太多了,一旦摆脱了歧视,就开始同样地去歧视其他人。
有的事不做,他便是自己的主人,有的事做了,他就已彻头彻尾沦为了它的奴隶。
但很快地,沈淑昭忽然头更疼,也许是因着眼前立着一个真实存在于过去的人,想深入其中后,却只能迷茫地发现一片空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罢了。
她尝试着不要慌乱,真是奇怪,自己似乎忘记了许多事情,隐约只记得半年前凭借着外戚的身份奉召入宫,跟随太后学习权术,可惜皇上天生体弱多病,她还没来得及利用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帝位轮了一圈人。
谁来做主自然只能用兵马说话。
她好像为了躲劫才来到这里,至于是因为哪件事想不起来了。
沈淑昭不禁皱起眉头,这时面前人把怀中拂尘一挥,它就像一尺白绫,悬绕成圈,最后轻飘飘地,落下来,倒吊在人头前。
“别等了。”
高德忠说道。
“幸亏太后早就发现了你私通叛党,你另起炉灶也就罢了,蛊惑长公主又算怎么一回事”
沈淑昭一怔,这叫什么话
觉察她的刹那失色,高德忠换上意味深长的眼神,“二小姐也算有本事,不枉太后娘娘重视你,只要你想,男女都一样。”
“你还知道些什么。”她的声音很冷静。
高德忠却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他背后天角的长云正朝一个风向推动,慢慢卷成眼睛,在上头睁开,这山林是如此狭隘,一处破洞便尽收眼底。
日光落了下来,它三落云霄,犹似清河折转湾角,穿透这撕裂开的天洞,而后平等地洒向每一条生命。
四方白鸟盘旋,视野灰朦,它们并不属于天空,但属于人类,此时正密切地帮自己的主人观察附近敌情,以此杜绝这场谋杀不会出现一丝一毫的差池。
“我还知道”
他看着她。
“你会死得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