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本土诞生的古老的神,或许早就力量衰弱到不足以施展奇迹保护子民,可能已然化作猎人、士兵或诗人,游走在他们诞生的土地上。
而看似是胜利者的基督教,却就是支配世界的神了吗
瞧瞧现在的耶稣吧。
还有那一团从伊斯兰世界而来的光,明明最早也是一位人神,却渐渐成了“超绝于万物,不依赖于万物”的虚无存在,到底是他创造了信徒,还是信徒反方向强迫性的塑造了他
俞星城既愤怒他们对于屠杀人类的月神不在乎的态度,甚至恨他们聚集起来的本意,却一方面又深深意识到,群神的故事就是这世界唯一不会转折的悲剧。
她内心情绪翻涌复杂,怯昧却有些承受不来,他捂着胸口似痛楚的喟叹,又似低笑出声。
俞星城“你笑什么”
她似乎能感受到他灵魂深处的那种亲昵,就像是她碎片梦中,他的依赖与爱意。
他笑道“我在笑,以前只会是我有这么多不甘、怜悯和愤怒,我以为永远无法传达给你。却没想到当我变的麻木,却是你将这种情绪重新来激活了我。”
怯昧声音低且轻,一向很讨厌他的俞星城忽然意识到,怯昧或许是个极其温柔的人。
俞星城遥遥看着梵天率先出手,橄榄山那圣父的雕像头部应声而断,五官不甚清晰的巨大金色头颅,拖拽着断头处的锁链齿轮,朝群神之间飞来,而圣父所在的雕像左眼处的房间,朝外部碎裂,碎片漂浮在空中。
梵天娇媚的躺在孔雀背上,圆润肉滑的手指微微一抬,头发全白的圣父从房间中被猛地扯出,他整个人被吊在空中,漂浮在金色雕像头颅的眉心处,就像是佛祖眉心的白毫。
梵天虽然是个颇有人情味的假笑脸的可爱神明,但印度教对于排除异己的手段一直很残酷,他是第一个出手的人也不让人吃惊。
圣父雪白的须发在空中狂舞,他身上的西装裹着他过于瘦弱年迈的身体,他却在狂笑。
他狂笑后剧烈的咳嗽起来,高空中的低温使他开始发抖,他声音在空旷的罗马城上空,如同巴特农神庙地板上一只小小铃虫的振翅,却传达到了所有人耳中“我这是已经上了绞刑架吗哦,几百年来,巴黎、伦敦与你们脚下的罗马广场,竖起过太多的绞刑架与火刑架,可不像你们这些神的消亡,人类的死亡,反而可以让他永垂不朽”
群神之间虽能沟通,却无一人与他作答,圣父的目光却如炬,扫视过每一位神所在的位置。那右眼的眼皮上有着少年时候做工留下的疤痕,左眼因为一些幼年的疾病已经无法视物,却带着一枚染色玻璃的单片眼镜用以遮蔽。
“我的发家史与你们一样罪恶,我的手与你们当年一样沾满血腥,我只是复制了你们的历程,却不能成为神吗月神屠戮了这里如此之久,每一个人到达,而当我来到这里,你们却纷纷现身到底这罗马城的惨剧,是谁造成的”
他的目光中那种挑衅、狂妄与不服,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残忍与野心。那种发誓要挑战怒骂神明、到绞刑的绳即将勒紧也要挣扎的神态,让那些用他听不见的语言私下讨论的群神,也渐渐歇了声音。
这种目光,必定在人类历史上出现过多次。
布鲁诺在深夜点灯熬油,于教会最严苛的时代写下了“宗教便是人类的脓疮”这样的话语时;哥伦布即将返航前坚持最后的航行,直到在深夜两点半看到视野尽头的大陆时;当愤怒的市民的推出大炮到巴士底,高呼向六百年历史的监狱开炮时。
都必定有过这种目光。
他们都有局限,都有不体面,都有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