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宴席上位的,赫然是面色淡然的李家二公子李重进,他没有与孙天赐举杯同饮的意思,少年浅浅地尝了口茶,似笑非笑地说,“孙家今日这般境地,二少爷居功甚伟,从头到尾,在下不过是说了两句闲话。”
李重进这番话说得不全然算是谦虚,当初他料定卫夫人这么一闹,肯定有人要做贼心虚,没想到等他带人闯入孙府时,企图勒死陈扣儿的下人已经和孙天赐打成一团了。
他帮忙制服凶手后,只对孙天赐说了一句话,“你爹的事已经败露了,不过孙家还有救,就看二少爷有没有大义灭亲的觉悟了。”
几杯烈酒下肚,孙天赐脸上有了些薄红,他觉得李重进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于是省去了伪装的功夫,大喇喇地笑道,“二公子客气了,我还真是得谢你,要不是你出现在孙府,我知道这事捂不住了,恐怕是没胆子去和我爹死磕。”
“那老头子,越老越风流,”他轻蔑地嗤笑着自己的父亲,“他再活个几十年,还不知道给我弄出几个弟弟来。老头子向来不喜欢我,倘若再有个儿子,孙家怕是没我的份了。”
八哥在笼里怪声怪气地叫了句发财发财,孙二少爷屋里的墙上挂着一幅仕女图,画上女子巧笑嫣然,衣带当风,旁边题有唐人的一首律诗。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
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孙温不喜欢这个二儿子是有道理的,不说别的,单从孙二少爷房间的布置来,就知道他平日里的心思都没往正途上用。
李重进几乎未曾动筷,他本是无聊之中才赴了孙府的宴席,然而听孙天赐唱了半天的独角戏,心中只觉得越发无趣,索性起身道了别。
临走时,他见孙天赐红光满面,正是踌躇满志的模样,忽然心中一动,低声问道,“二少爷,陈扣儿腹中的孩子,是你的吧”
孙天赐的脸瞬间苍白了下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李重进也想不到一个人的气色居然可以顷刻间灰败至此。
“她自然是这样告诉我的,”孙二少爷不笑了,他没有看李重进,而是抬头望着墙上的仕女图,声音中突然有了点欲说还休的怅然,“可事到如今,我是不敢相信了。”
孙天赐能在那日清晨发现有人要暗中害死陈扣儿,应该不是一个偶然。
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这深宅大院,朱户绮窗,不知暗中锁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辛秘,有些会大白于天日,而更多的,将会消无声息地慢慢腐朽。
只可惜啊,痴心不要随那春日繁花,无惧无畏地开个痛快,相思太重也太轻了,你看生死与共的誓言说得多烂漫,只怕富贵与权势一压下来,马上便湮灭成灰了。
李重进只是为了满足心中的好奇,并没有继续深究下去的意思。他把云端上轻飘飘的孙天赐拽进了忐忑难安的境地,自己反倒一身轻松地离开了。
雪开始化了,它凝固时洁净无暇,融化开就是一滩脏兮兮的水。李二公子生性好洁,待下人将毯子铺好了,他才慢悠悠地下了车,背着手走了进去。他刚刚才听闻到孙家的一桩秘密,可不知为何,心中觉得索然无味的,顺带觉得周遭这一切淡如白水,似乎都没有什么值得欢喜的地方。
刚走到酒楼门口,一个少女便俏生生地站了出来,见李重进回来,她笑颜如花,喊道,“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