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美瑰丽的平安京,在历史中与人们的印象里永远是浪漫辉煌的。
那个时代,光怪陆离的奇谈异闻引人睱想,雍贵繁华的京城寝宫被拥簇在大片大片繁樱之间。
男女之间的偷香取玉借由一封染着暗香的信,一首附着花枝的和歌俳句,或是递进牛车里的绘扇便可放纵欢愉,歌舞升平下是没人会去探究揭露的奢糜与骄侈。
但那些都与他没多大关系。
因为他作为人类短短十几年的人生,有将近一半是在寝宫深处的竹帘花障后度过的。
在最骄傲的年龄患上绝症,连活过二十岁的可能都不存在,一夜间,一切好与坏都顷刻被颠覆失了色彩和意义。
每天只能活在即将死亡的阴影中。
那样没有价值的人生,回想起来都叫他目眦俱裂毫不留恋。
但是,好在后来阴差阳错变成了鬼,所以那些作为人类的遥远过去也都与他无关了。
他不用再在意疾病,也不用在意每天都架在他脖颈上的镰刀,他获得了永生,获得了临驾他人之上的力量。
虽要食人肉饮人血,但已然成为另一种生物的他压根不用再去在意那些低他一等的人类,他们的血肉生死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除了惧怕日光外,他是超越一切的存在。
他可以借漫长的时光去寻找克服阳光的方法,可以耐心地去等待自己想要的东西。
无论是多么高贵的人,多么华美的事物在他眼中都会慢慢变成最腐臭丑陋的烂泥。
但是他却能一直强大地活着。
而那些所谓猎鬼人挥一挥的残铁废钢于他而言只是烦人吵闹的叫嚣。
他甚至不需要去杀,等个几十年就能笑看他们枯朽地死去。
几百年来无数的怨恨与怒骂对他来说轻蔑平淡得连梦里都不会出现。
因为就算如何向神祈祷,那些人最后也只能在死亡前卑微地跪伏在他面前哭泣。
连神都制裁不了他。
但是,几百年前的一天,出了意外。
一个戴着花札耳饰的男人,用一把刀,将他逼至了生死之境。
那个男人,与以前遇上的猎鬼人都不一样,当他的刀在刹那间切开了他的五脏六腑,几乎砍断了他的脖颈时,那一瞬间,属于人类时对于死亡的恐惧经过漫长的岁月再次浮上心头。
他再一次,被死神扼住了生命。
对死亡的恐惧,和生的本能驱使他以最屈辱的方式从他的刀下逃走了。
如果是那个男人的话,说不定可以杀死他。
如此骇然的想法令他又惧又恨,他巴不得撕碎他的一切,让他以最痛苦最丑陋的姿态死去。
但是,他必须逃。
因为那个男人强到几乎将他的肉身焚毀,他甚至只能利用一点碎肉活下去。
那个时候,他虚弱得随便来个猎鬼人都可能杀了他。
但是逃还是不够的,因为他知道,那个怪物会追上来,所以他必须一直逃,逃到他追不到找不到的地方。
于是,他将目标锁定在了一间处于郊外的寺庙上。
因为它周围不仅荒无人烟,而且看上去就是荒废的了,有利于他暂时躲藏逃避那个男人的追杀。
就算里面有人也不打紧,甚至更好,因为他可以吃了他们来恢复自身的力量。
于是他化作了小孩子,跌跌撞撞地闯了进去。
那是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姿态。
然后,他遇上了另一个接踵而至的意外。
「好了,没事了。」